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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0:16:58 作者: 風弄
張媽只好說:「小姐,你好冤枉人。我鬼鬼祟祟什麼了?只是小少爺說今天過來,大約是洗手時脫了手錶,忘哪兒落下了,要我給他找一找。」
宣代雲說:「這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怎麼剛才你就不肯說呢?」
張媽說:「哎呀,哪是我。是小少爺說別和你提。大概那手錶也值幾個錢,他少年人臉皮兒薄,許是讓你知道,怕你罵他不愛惜東西。」
宣代雲說:「去,去。我現在在你們眼裡,成活閻王,母夜叉了,怎麼人人都做出一副畏懼我的樣兒來?少噁心人了。再說,別人不知道我,難道你也不知道我?我何曾為這些金錢物質上的事情罵過他。」
張媽說:「這是。其實小姐你心裡疼小少爺,我最知道。」
宣代雲舉手拔了頭上的簪子,說:「打熱水來吧,這兩天頭上真癢。還有,你把姑爺昨兒帶回來的那塊迎春花香皂拿出來,我要使呢。」
把脖子輕輕一扭,半邊身子側映在對面的梳妝鏡里。
她便把手按在圓鼓鼓的肚子上,隔著衣輕輕摩挲,朝著鏡子露出一個微笑。
便把此事拋置腦後了。
◇ ◆ ◇
宣懷風和張媽通完電話,很是沮喪。
在他心裡,白雪嵐固然可惡,就算他來道歉,自己也未必就有重歸於好的打算。
但那個金表,還是不應弄丟的。
這倒是自己的不對。
平白在車上隨口一句,也讓白雪嵐恨成這樣,萬一讓白雪嵐知道這表丟了,更是不得了,不知要說出多難聽的話來。
宣懷風一想到這裡,就咬住了下唇。
彷佛那鬥爭中的雙方,正爭鋒相對,劍拔弩張,一方不留神,有些疏忽,偏偏又被仇家拿住了自己的錯兒,很是有冤無處訴的憋屈。
他便決定把這個秘密保守起來,絕不能讓白雪嵐知道。
宣懷風走出電話間,從花牆下不引人注目地緩緩往回走,垂下的葡藤輕輕掠過他的頭頂前額,撓得人痒痒的。
他邊走,邊舉手拂開那些溫柔而纏綿的枝蔓,深綠色的小葉子在掌心滑過,滿滿夏日黃昏的味道。
原該奼紫嫣紅的時節,卻陷在這煩惱的吵架決裂中,真叫人心煩、心碎。
宣懷風無奈地嘆氣,很想把白雪嵐徹底痛恨起來,好叫自己遠離這患得患失的心境。
但知易行難。
對白雪嵐的恨,就如潮汐似的。
知道他可恨,可恨,太可恨。
漲潮時,恨的海水洶湧涌漫過來,淹了一大片。
你以為全埋葬了。
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總會出現退潮,攔也攔不住。
水一寸一寸地退,那永恆不變的海灘就一分分重露出來,才知道哪裡有什麼埋葬,仍然沙子是沙子,礁石是礁石。
甚至還多了幾顆光潔美麗的記憶的貝殼,寶石般點綴在沙灘上。
宣懷風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喃喃,「就是上了賊船……」
上船容易,下船難。
彷佛要和他這世俗的愛情相應和似的,此時,一股世俗的飯菜香自他處飄來,鑽進他的鼻尖。
這一日不曾好好吃過兩口飯,居然一時被勾起飢腸。
宣懷風抬起頭,略一凝神,又聽見隱隱有樂聲飄揚,像是京胡琵琶合奏,還夾著有人在唱曲。
正在想著,前面小門裡忽然轉出一個聽差打扮的人,見到宣懷風,趕緊站住了,叫了一聲,「宣副官。」
宣懷風仔細一瞧,原來是多日不見的傅三,再一看他手裡提著的三層大食盒,就明白剛才那股誘人的飯菜香氣從何而來了。
這道牆後面,是連著公館裡的小廚房。
宣懷風說:「原來是你。你母親的病如今怎樣了?提著這麼多好菜,送哪裡去?」
傅三把大食盒放在地上,就跪下來,對著宣懷風拜。
宣懷風慌得退了一步,說:「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傅三硬是磕了一個頭,才站起來,拍著膝蓋上的灰,笑呵呵說:「托您的福,我母親的病全好了。這是她老人家吩咐的,說我見著您,一定要給您磕個頭。這不是剛巧遇上了,我就磕一個,平常不遇上,我也不敢沒事跑到您跟前去打擾。我自己做的那些不爭氣的事,自己也知道臊的。不過給您保證,我是真的改了,再手腳不乾淨,您儘管拿槍子兒往我心窩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