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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0:16:58 作者: 風弄
把報紙遞到宣懷風眼前。
宣懷風看她這樣鄭重,下意識地想,難道報紙上又刊登了白雪嵐什麼不好的事?
旋即又生出一絲惱火。
這些報紙,真是太可惡了。
白雪嵐為國家做了這麼多實在事,無人讚揚。
在碼頭上鎮壓幾個jian商,那些記者卻盯著不放。
豈有此理!
宣懷風在心裡暗罵,接過報紙,展開一看,頓時怔了怔,原來不是他和白雪嵐常讀的社會報紙,卻是一張專門說梨園優伶的,名叫《紅伶快聞》的小報。
這種小報,常常是愛捧角,愛聽戲的有閒的太太先生們愛看的。
想不到宣代雲也訂了一份。
宣代雲很是關切,脖子伸過來,指著那上面一處,說:「這裡!」
標題很是醒目,還套了紅,顯然是這小報上的重大新聞,一行過來,寫著『著名伶人白雲飛身患肺炎,病危入院!』
正文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自命風流的老學究寫的,洋洋灑灑,先把白雲飛舞台上的光輝鋪陳了一番,然後筆調一轉,便大哀天妒英才,梨園失色,白雲飛身染重病,垂危入院,戲迷灑淚。
又提到人走茶涼,人生長嘆,白雲飛一住院,天音園已經另簽合同,讓一名喚作綠芙蓉的天津女藝術家代替之。
不過寫文人對那位綠芙蓉小姐,倒不抱太大偏見,誠懇地表示去聽了一回,深有得益。
宣懷風匆匆看完,淡淡一笑,說:「這種報紙,寫得亂七八糟,文不成文,詞不成詞,無聊透頂。」
宣代雲氣得一把扯了他手裡的報紙,磨牙道:「誰要你評論人家的文章。這人居然得了肺炎住院了,這可怎麼辦呢?虧你還坐得住,你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住了院,你還不痛不癢的。」
正不高興時,恰好張媽拿著擰好的乾淨毛巾過來,請宣懷風擦臉。
宣代雲便對張媽說:「我上次叫你去白老闆家裡送藥,你到底是怎麼搞的?」
張媽驚訝地問:「不就是送過去了嗎?」
宣代雲說:「怎麼他住院了,你去了他家,都不知道呢?」
張媽一撇嘴,訥訥說:「我是送東西去的,人家長輩出來接了,事情就辦完了,難道我還要抓著人家問根問底不成?我怎麼能知道他住院了?」
宣代雲瞪她一眼,惱道:「看看,你還頂嘴!」
張媽更是委屈。
宣懷風忙說:「姊姊,你不要著急。他雖然住了院,其實並沒有大礙,醫生說休息幾天,將補一下身體,慢慢地就好了。現在的西醫很進步,能治好這種病的。」
宣代雲問:「你怎麼知道?」
宣懷風說:「我去醫院看過他。」
宣代雲連忙細問起來。
宣懷風只好把去醫院時遇到林奇駿,去病房探望白雲飛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想起自己和白雪嵐的冷戰,正是因此而起,心裡滿不是滋味。在姊姊面前,又不能不裝作一派平靜,實在有些撓心的痛苦。
最後,宣懷風說:「他朋友不少,大家都很幫忙的。他親妹妹也陪著他。我看他雖然虛弱,並不至於不能好。那些記者為了多賣幾份報紙,所以把情況寫得嚴重罷了。你也不要太過於擔心。」
宣代雲蹙著兩道尖尖秀眉,半晌低著頭,彷佛沉思著什麼,後來,才勉強一笑,說:「連你也這樣說嗎?我還以為你一向是很體貼人的孩子,不會和那些俗人一般見識。我知道,他是個戲子,以我的身分,不該交往太密的。只是我覺著他,實在是個可憐人。要論出身,人家也不比我們姊弟差,只是他命運不濟罷了。」
停了片刻。
她低低加了一句,「看著他,我只覺得這人生,實在是禍福無常,沒什麼道理。所以,不由得不盡朋友的本分,能照看的,就照看。」
說完,幽幽嘆了一口長氣。
宣懷風聽著這些話,心像被猛地揪了一下。
他本就是滿腹心事的人,宣代雲說這番話,或者沒有別的意思,但無心之語,入有心人耳里,便勾起百般感慨來。
這禍福無常,沒什麼道理兩句,不但可用於人生,更可用於愛情。
想他沒有遇到白雪嵐之前,哪會這樣三天兩頭跌跌宕宕,好時蜜裡調油,不好時疾風驟雨,心肝脾肺都如同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激盪徘徊一般,無一刻安寧。
不過要是老死不相往來,自己何至於這麼沒出息,時時刻刻地放不開,痛苦得很想找什麼打上幾盒子彈泄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