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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0:16:58 作者: 風弄
孫副官說:「大概是忙吧?」
白雪嵐這些天收到的文件里,常見宣懷風批的條目要點,實在做得乾淨細緻,但凡所需資料,都列得清清楚楚,一字不錯,心裡也知道宣懷風勤奮於公事。
可越這樣,白雪嵐越生氣。
他痛苦地一日熬著一日,妄自嗟嘆感傷,鬱憤握拳。
宣懷風倒瀟灑,該吃的吃,該做的做。
他忍了這些天,自忖已經百鍊成鋼,心如磐石,可恨孫副官,輕輕巧巧地一提,那鋼便軟了三分,那磐石便被爬山虎纏上了。
打發了孫副官離開,白雪嵐在靠背椅里望了半天的天花板,出了好一會神。
猛地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一路急匆匆,在月光下朝著那滿樹白花去,到了小院門外,腳步驀地輕下來,那心忐忐忑忑,怦怦亂跳,氣得白雪嵐心裡大罵,明明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地盤,怎麼回來就像做賊似的?
那麼一個對舊情人戀戀不忘,背地裡勾搭小白臉的軟弱之人,怎麼就有資格和他白雪嵐頂著幹了?
要惹火老子,老子別說揍人,殺人的膽子都有!
心裡雖這麼說,腳步卻越放越慢。
踱到廊下,隔著床一看,屋子裡點燈早就熄了,一道人影側臥在床上,呼吸悠長低緩,在漆黑中,身如山巒起伏。
這一夜雲雖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月亮。
偶爾黑黑的雲在高空掠過,月亮便偶然露出尖尖的臉,銀光撒進屋裡,照到床邊一角,恰好印出宣懷風小半邊臉。
白雪嵐看著那熟悉優美的眉目,一時便有些怔忪,好似一萬年未見過了,剛要細看,宣懷風眉頭忽然一皺,翻了個身去,頓時,只給白雪嵐留了個背影。
皺眉,翻身,原是常人夢裡無意之舉,若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為此生氣。
偏偏白雪嵐不是任何一個人,他所思、所想、所恨、所愛,無不是床上那人。
一葉障目,便不見泰山。
上次離開時,宣懷風舉手抱頭那一幕便如刀子刻在心頭,現在宣懷風皺眉翻身,兩個動作在他心裡,就成了一個意思。
那自然是拒絕的意思。
白雪嵐眼中一黯,剛剛稍熱的胸膛又冷下來,揣了一塊冰似的沉。
他默默地走開了。
心情如此沉重,他再也不想看那拒絕他的背影一眼,甚至不知道就在他離開窗邊的那一刻,宣懷風再次在夢中不舒服地翻了一個身,勉強睜開惺忪的眼睛。
有人在看著他嗎?
有人在親吻他的額頭髮梢嗎?
宣懷風掃視著漆黑的房間,低聲嘆了一口氣,扯過那空了多日的另一半床上的枕頭,在懷裡緊緊抱著。
仍舊的夜色如水,冷窗對月。
仍舊的,寂寥無人。
白雪嵐乘興而去,傷心而歸。
走一步,痛一分。
從窗外一步步走回書房,覺得心都被自己踏碎了。
冷戰了這些天,那個人就……不痛不癢,無憂無愁!
天底下,竟有這樣鐵石心腸的人。
他白雪嵐,在宣懷風心裡,又算什麼呢?除了能當個強盜,當個惡霸。
他本來篤定兩人就算一時不和,總有和好的一天,此時此刻,卻真的累了。坐在靠背椅上,仰頭瞪著一成不變的天花板,懶懶的灰心的感覺,陪著他過了一夜。
不料到了清晨,宋壬又找過來了。
這山東漢子真是個實心眼,上次為著宣懷風的事,挨了白雪嵐一頓痛罵,這次他又盡忠職守來了,進了書房,朝白雪嵐敬個軍禮,報告說:「總長,宣副官說,他今天要去一趟年宅,探望他姊姊,您看……」
白雪嵐自傷了一夜,這時候連罵都懶得罵了,眼神掃過來,問:「我上次說的話,你是真沒聽見?」
宋壬愣了愣,囁嚅著說:「宣副官這些日子都是去海關衙門,我想著那地方安全,就沒來問您。這次是去別的地方,我想,還是給您報告一聲。」
白雪嵐懶洋洋說:「報告個屁。我問你吶,上次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宋壬老老實實地回答:「聽見了。」
白雪嵐問:「我說了什麼?」
宋壬只好背書似的背道:「以後宣副官愛上哪,就上哪,愛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宣副官要人權,要自由,您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