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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0:16:58 作者: 風弄
    白雪嵐也不和他說話,只管做自己的。

    捧著洗臉盆來來回回地裝熱水,扭毛巾。

    一直把他身子每一處都用熱毛巾狠狠擦過,渾身上下像煮熟的蝦米一樣發紅,才把洗臉盆里的水倒了,到房門和聽差說了幾句什麼,趕緊又回屋子裡亂翻抽屜。

    不一會,從抽屜里尋了一個小玻璃瓶子出來。

    白雪嵐走到床邊,硬把宣懷風拖得從床上坐起來。

    宣懷風看他那氣勢,還以為他要動手打人,閉上眼,一臉倔強,想著你要打就打,打死我也別想我吭一聲。

    不想巴掌沒抽下來,肩膀倒是忽然一陣清涼。

    宣懷風睜開眼,看見白雪嵐把指頭往玻璃瓶子裡一勾,蘸了些白霜似的膏藥,就往自己肩膀上發紅的地方大片大片地抹。

    便明白那是治燙傷的藥了。

    心裡像被繩子猛勒了一下。

    剛才雖然又疼又氣又心酸,眼淚畢竟只在眼眶裡打轉。

    現在好好的,反而沒了防備,視線里一模糊,就有一滴熱熱的東西從眼眶裡滑出來。

    宣懷風吃了一驚,覺得這樣無端的哭,是婦人才有的作態,怕被白雪嵐發現,猛地掙開白雪嵐手臂,翻過身重新躺下。

    他這動作做得急,白雪嵐正專心為他上藥,沒一點防備,不禁手一滑。

    哐當!

    裝燙傷藥的玻璃瓶子砸在地上,碎得一地晶瑩。

    宣懷風才剛躺下,聽著聲音,身體驟然一僵,知道害白雪嵐砸了東西,想再坐起來看看,卻猶豫起來,想了想,仍是背對著白雪嵐躺在床上,伸出一隻手,把被子慢慢拉到脖子以上,幾乎蓋了小半的臉,像要把自己藏起來一樣。

    從身後看,這完全是個宣布冷戰的動作。

    房間裡很安靜,宣懷風豎著耳朵,聽見白雪嵐的呼吸一下子變得粗重,自己心裡也很是焦躁。

    怎麼好好的就鬧到這地步了?

    正苦悶懊惱,不知該怎麼辦,一件東西倏地丟在床上,軟綿綿的。

    白雪嵐低喝一聲,「穿上。」

    宣懷風把手探出被子,撈了過來看,原來是一套棉質睡衣。

    便在被子底下窸窸窣窣地穿了。

    然後等著白雪嵐劈頭蓋臉地發脾氣。

    不想等了半日,白雪嵐一個字也沒說,沉默的氣氛反而讓人更壓抑,彷佛受輪迴的刑罰似的。

    宣懷風躲在被窩裡,神經緊繃著,漸漸的連呼吸也困難起來,正琢磨著要不要坐起來和白雪嵐正面談判,恰好救星來了。

    一個聽差在外頭忽然報告說:「總長,金德爾大夫來了。」

    白雪嵐說:「快請進來。」趕緊到房門口去迎。

    宣懷風也奇怪,怎麼有外國醫生過來,難道剛才白雪嵐在門外吩咐聽差,就是去請醫生嗎?他偷偷轉過頭,朝房門那頭看一眼,正好瞥見白雪嵐陪著那穿西裝的金德爾醫生進門,趕緊把頭轉回去裝睡。

    白雪嵐進了門,指著床上的人說:「這就是病人。我知道熱水能消毒,已經換了他衣服,用熱水給他擦了身子,只不知道有沒有用。」

    頓了一下,像遇到什麼東西攔住路,挪了一下腳步,說:「不小心摔了藥,地上很多碎玻璃,請當心。」

    剛才一則擔心,二則氣憤,竟忘了叫人打掃。

    又狠狠搖鈴。

    聽差趕緊過來問有什麼吩咐,白雪嵐就叫把地上弄乾淨。

    聽差這頭彎著身子麻利地收拾,那頭白雪嵐不敢耽擱,把醫生帶到床邊。

    金德爾醫生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問:「請問大概是什麼症狀呢?」

    白雪嵐沉聲說:「恐怕是肺病。」

    醫生說:「肺病嗎?那很嚴重,我先為病人檢查。」

    白雪嵐慎重地說:「請仔細檢查,藥,務必用最好的,我這裡,錢是不怕花的。」說著,就讓到床腳邊,給醫生留出辦事的位置來。

    因為要檢查,宣懷風便不好再裝睡,坐起上身,對醫生低聲道:「實在沒病,這是他誤會了。」

    白雪嵐臉一沉,喝住他說:「你懂什麼?還不是你沒腦子,才惹出這些事?」

    宣懷風心裡那點內疚歉意,被他冷冷一喝,通通喝退了。

    不禁又惱火起來,用不滿的眼神瞅白雪嵐。

    白雪嵐也用目光警告他。

    那金德爾醫生雖說是個外國人,但也懂點人情世故,兼之在中國行醫幾年,很懂聽中國話,只是說得不順暢。看他們兩人的情形,知道這是有錢人關心則亂的又一例子了,微笑著說:「不要緊,做個檢查,就知道了。請,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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