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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0:16:58 作者: 風弄
    柳條兒巷,是首都聲名狼藉的地方,宣懷風也略有耳聞。

    聽差如此說,這梧桐巷子無疑也是私jì攬客,皮肉風流之地。

    宣懷風忽然一陣子噁心。

    他對聽差說,「你幫我泡一杯茶吧。」

    聽差泡了一杯熱普洱過來,放在桌上。

    宣懷風點點頭,說,「辛苦你了,去睡吧。」

    等聽差走了,他在桌旁坐下來,看著那杯冒著霧氣的普洱茶,一動不動。

    半天過去了,杯子已經不冒熱氣了,他還是靜靜地看著。

    寂靜中,大擺鐘輕輕發出咔的一聲,然後,悶悶地噹噹響了兩響。

    宣懷風仿佛被這沉悶的鐘擺敲到了頭,隱隱地鈍痛,卻又像一瞬間魂被敲出了軀殼,正冉冉浮在半空中,看著坐在桌子邊,對著冷茶無言的自己。

    他不信。

    白雪嵐不是這樣的人。

    他打心裡不信,自己就這樣沒眼力。

    從前愛上了奇駿,奇駿在外面捧戲子,捧了一個又一個,自己就是個傻子,還死心塌地,還為這個和白雪嵐發火。

    現在,他愛了白雪嵐。

    白雪嵐從前捧戲子,他是知道的,那玉柳花,白雲飛,不還都請上門了嗎?

    如今人家不上門了,白雪嵐倒出門了,去逛什麼梧桐巷子。

    宣懷風只覺得喉嚨一點一點的發苦,像吞了一肚子苦中藥,那難受從裡面滲出來。

    「我不信。」他咬著牙,輕輕吐出幾個字。

    為了這麼一點小事,他絕不該大驚小怪的。

    何況,他又不信。

    剛才等消息的二十來分鐘,一分鐘好像一年似的,現在時間在靜謐的夜中走得快了,宣懷風只坐了一會,又聽見大擺鐘噹噹當地敲了三下。

    再靜靜坐一會,不多久,又敲了四下。

    雖然是夏天,夜裡光著腳長坐,也有一點寒意也從方磚地透上來,貼著小腿跟,絲絲往裡滲。

    宣懷風無緣無故地,又想起那一夜,他躲在窗戶外頭,聽白雪嵐在房裡低低唱的那幾句《西施》。

    「只覺得光陰似箭……」

    「無限的,閒愁恨,盡上眉尖……」

    果然。

    果然。

    光陰似箭之後,跟著的,自然就是無限的閒愁恨。

    可見喜歡一個人,實在是一件受苦的事。

    白雪嵐不過給了傅三幾株人參,自己高興成那樣;白雪嵐不過一夜不歸,自己又難受成那樣。

    日後再有別的更大一點的動靜,兩人若是有更多的不愉快,豈不更是慘痛欲絕?

    宣懷風想到這,嘆了一口氣,想無可想。

    便低聲哼那記憶中的《西施》唱調。

    斷斷續續,把記得的一大段來來回回唱遍了,似乎心裡不再那麼抑鬱痛苦,又不禁暗自想,白雪嵐不至於如此。

    困意漸漸卷上來。

    大擺鐘又敲響了。

    這一次,宣懷風沒去理會它敲了幾聲,閉上眼,把額頭抵在小臂上,就這樣伏在桌子上,無聲睡了。

    第七章

    一大早,白雪嵐從梧桐巷子的落花園裡的屋子裡出來。

    清晨的院子裡帶著一股微微的涼,可惜這裡頭女人都愛用脂粉,連院子裡空氣也混著些微說不出的雜香,叫人不清慡。東邊斜過來的一抹晨曦越過院牆,把大半個院子撒上金燦燦的顏色。

    可白雪嵐沒空理會這些,朝著院門那頭招招手。

    那邊泥塑似的站著的護兵看見了,忙把肩膀上的槍往上背緊了點,跑著過來,呵著臉笑,「白總長?您起得這麼早?」

    白雪嵐往總理府走得勤,給賞錢更是極大方。

    這些總理府的護兵,見到別人都凶神惡煞,對著白雪嵐,那能把臉笑出一朵花來。

    「嗯,」白雪嵐說,「總理還在裡面。等他醒了,幫我說一聲,我公館裡有些事,先回去了。把我的車叫過來。」

    護兵說,「您的車還沒到呢。您那司機也沒想到您起這麼早,我琢磨著,怎麼也要九十點鐘的樣子,才能從公館那頭過來。」

    白雪嵐心裡驀地一驚,「車昨晚不停在外頭嗎?從哪邊公館過來?」

    護兵說,「那還能開到別人公館裡去?當然是開回您的白公館了。昨晚總理說,這些車上,都打著政府標誌,什麼國務院的,海關的,教育部的,停在梧桐巷子裡一溜兒過,讓人看到了不好。尤其是現在那些記者,最可恨的,就喜歡造謠生事,萬一拍了照片,來個什麼政府官員集體嫖jì這樣的大題目,這可就難看了。總理就吩咐,叫各家的司機都把車開回去,第二天要回去了,再打電話過來接。怎麼,總理沒和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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