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2023-09-21 20:01:59 作者: 林薩
    要是真的十年,十年後,還沒有聞如許也不一定。

    馮連朝看著他,有淡淡的無奈神色,「小許,有個事我一直沒和你說。

    雖然是他建議賀家改變訴求,最後給出了最低刑法力度,但那也是在衡量案件事實的基礎上。

    「是我把案子的資料拿給張律,但是張律不是我安排的。」

    意外地,聞如許看著陽光里的塵埃,看他笑道,「我知道。」

    馮連朝接下來字斟句酌的話都陷進了一團軟棉話,堵著嗓子眼說不出話。

    聞如許說:「其實是猜的。你的立場不方便做那些事。」

    馮連朝默默消化這個事實,他早該知道聞如許哪裡有那麼傻。

    聞如許很多事都明白,只是光明白又有什麼用。

    「你和他……」

    「沒什麼關係。」

    馮連朝馬上說:「那不提他了。我們聊聊其他的。」

    聞如許看馮連朝,覺得這個大忙人今天有些奇怪,問他怎麼了。

    難道韓在野被雙規了?

    馮連朝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很討厭他?」

    聞如許笑笑,「那是怎麼了?」

    馮連朝斂了笑,皺了幾次眉,看向聞如許放在膝上的病歷。

    昨天混著案宗檔案被他一併拿回家,然後被父母看到,正好家有個醫生,以為是他的病例,把外文診斷書一看,他爸差點過去。

    聞如許聽完微愣,又笑了一下,像是被灰塵嗆到,拳頭按著嘴唇低咳,說:

    「不是多大的事。」

    又是這樣,好像馮連朝知道生病的那個人不是他本人。

    他還不到二十四歲,肺部功能不如一個老人。所以他越來越消瘦,越來越力不從心。

    「……呼吸困難,伴隨心悸,這種肺部疾病引起的肺動脈高壓,是心衰的表現……」

    馮連朝口舌一時苦得無法開口。

    沉默間,輸液軟管滴下冰涼藥液像一大顆閃閃的淚珠,沉甸甸墜下,進入聞如許的血管。

    送他去公司的路上,馮連朝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也沒多久。」

    「這事你告訴過別人嗎?」

    「有的。」

    馮連朝問他是誰。

    聞如許碾著發寒的手指,說:「我爸媽。」

    ……是誰照顧你。

    這後半句話在馮連朝嘴裡啞然失聲。

    這天后,馮連朝聯繫聞如許的頻率高了些,但聞如許緊跟著就和同事出差了,再回來已經是半個月後,期間沒和誰見過面。

    在家休息了一天,他貧瘠的交際圈活泛起來,收到兩條消息。

    一個是正義感爆棚的馮檢,一個是不安好心的賀川。

    聞如許一一回復,在第二天坐上了賀川的車。

    賀川上次送他回來,認了路。這次聞如許答應去他的趴體,便親自開車來接人。

    到了地方聞如許才明白賀川安的什麼心。

    他一進門就看到韓在野和何詩睿。

    挺久沒見了,他們情侶間的關係也更親密了。一高一低坐在同一張扶手椅上。桌上在玩骰子,韓在野面前的鈔票用何詩睿的一管方體口紅壓著,而他的外套蓋在何詩睿的大腿上。

    賀川從後推他過去,不懷好意問他:「都是朋友,過來坐坐的。去打聲招呼?」

    聞如許扭過頭,問:「裴贏州呢?」

    賀川陰狠地盯著他,沒說話,在酒吧取了七隻杯子依次排開,剝了酒塞子,一溜倒過去,等杯口盈滿了顫抖著的酒,朝聞如許抬下巴。

    在一片起鬨聲里,聞如許連灌七杯酒。

    何詩睿靠近韓在野,在醇厚的男人味里嗅到冷冽的薄荷香。

    ——這個男人要戒菸,買了很多堅果解嘴癮,平時還大把大把的磕薄荷糖。

    她低聲說:「小許怎麼來了?」

    韓在野看過去,眼睛眯了眯,似有似無的視線挪回牌桌,好似不認識這個人,只是身上的氣息莫名冷了幾分。

    聞如許將最後一個酒杯放在桌上,面不改色,食指抹掉嘴角的殘液,還是那句話:「裴贏州呢?」

    賀川吹了口哨,雙手插兜,轉身給他帶路。

    裴贏州酒量一般,在韓在野他們來之前就被賀川灌得微醺。

    此時靠著沙發休息,領帶微松,微紅酒意的臉上依然有冷冷的質感。

    聞如許和賀川上來,裴贏州原本閉著眼睛睜開,冷清的聲音帶著諷意,「終於出現了?」

    「你要願意見我嘛,我就來了。」聞如許軟軟的聲音沙啞溫和。

    呵——

    賀川靠著冷笑一聲。

    又漸漸的在聞如許旁若無人、好聲好氣的解釋里,收起了刻薄的笑意,看過去。

    本來就是裝作不屑一顧的裴贏州此時深深看著聞如許。

    聞如許的惡毒和溫柔都恰到好處,他的不善良不得體也都成了自我嘲解。太像有毒的霧,讓人想一把抓住,看透那柔情萬縷背後的愛恨難填。

    裴贏州希望一切都是聞如許的報復。他一切欲語還休的愛意,還有錐心的背叛,都是謊言,那他會將扼殺掉那些那些不應該的情緒。

    這樣裴贏州會依然克制,依然壓抑,把聞如許這個名字刻進了骨頭裡,也不再提起。

    可是聞如許消失許久的臉進入了他未完的夢境,在灰濛濛的日光里,他的心火般灼熱,帶著顫慄的恐懼,擁抱他。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