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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0:01:59 作者: 林薩
當時聞如許也這樣苦笑著說:「我知道,我知道了,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回憶帶著刺痛,莫名情緒更加強烈,裴贏州放在口袋裡的手握緊。
聞如許呼出一口冷氣,白霧散盡,他問:「贏州,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玩的影子遊戲嗎?」
裴贏州波瀾不驚地眼瞳微顫,因為聞如許突然的擁抱,垂在兩側的手臂僵硬。
「什麼是影子遊戲?」
「影子不會說話,也不管我們在不在意,總是在我們身邊。以後你當我的影子,一直跟著我。」
聞如許抬起頭,彼此在他們從未有過的距離注視,連呼吸都若即若離,唇間只有一線光,低頭就可以吻到彼此。
聞如許虛弱地對他笑笑,眷戀地靠近他的肩膀,「別推開我,讓我留在你身邊,就算看不到也沒有關係。」
明明知道聞如許一直把他的同情當作籌碼,裴贏州也可以繼續漠視他,但是他抬不起手去推開身上真的像一團輕飄飄影子的人。
在那一瞬間,不知名的東西讓裴贏州忽然什麼都不願意再想複雜糾結的恩怨,以及難辨真假的愛恨。
晚上十點,裴贏州早就走了,聞如許關掉電視機,也準備休息。
他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臉上紅腫的手指印。用冷水敷了一下,抽紙擦了臉上的水,又將手放在水下沖洗。
在流水聲中,還有點暈的腦袋像是出現了幻覺,回到剛才被毆打的地方,賀川罵他賤人,說:
「裴贏州干你的時候,你是不是爽得搖屁股?那你知不知道,當初賀家說可以私了,裴贏州拒絕了。你男人親手把你送進去了,賤婊子。」
關掉水,聞如許撐著盥洗台低頭似想了什麼,兩秒後,濃密交接的眼睫睜開,聞如許沒什麼表情地走出去。
這些年裡或難過,或絕望,全都咬牙一笑置之,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再難有觸動。
而且今天他難得可以按照自己正常的作息時間休息。這讓他覺得今天也不是那麼爛。
在牢里,聞如許除了學到一些淺淺皮毛的技能,也養成了雷打不動的作息,六點起,十點睡。
但是這一晚上,左腿脛骨那種冷透骨頭的驚痛折磨得他一直睡不著,翻來覆去,暈眩的腦袋也讓他生起噁心。
大半夜他起身去浴室,衝掉一身的冷汗,用熱毛巾裹在左腿上,然後盤腿坐在窗前看外面燈火如晝的城市。
很久之後,熱毛巾冷掉,他朝玻璃窗輕輕哈了一口氣,尖尖的指尖在那團白霧上面畫了一個小房子。
等水汽散了,聞如許出神想,這個冬天大概就要走了。現在室外已經接連兩天在中午有了零上的溫度,只是晚上仍有冷。
今天出門,在車上他就看到道路兩旁有工人正在清潔積雪融化的公路,汽車行駛過的泊油路面乾淨潮濕。
還真是倒霉。他出獄以來剛好遇到的兩場雪應該是這個冬天最後的雪天。
他出生在陰雨綿綿的梅雨季,但最不喜歡一切帶來陰霾、泥濘的天氣。
除了這個半路患上的腿疾,還因為聞人旻臥軌那天就是一場大雨。聽說很多碎肉被衝到了數百米遠。
而在許辛夷自殺那天早上,來屍檢的工作人員踩著冰冷的血水,潮濕、凌亂的腳印踩滿了他的家。
那種反胃、憤怒、委屈、劇痛到已經不敢悲傷的感覺,匯聚在身體裡不斷膨脹,他每一寸皮肉都在龜裂流血。
以後不管聞如許再經歷何種打擊,想起最絕望的,仍舊就是那天,這麼多年,不敢忘。
第9章
大概是有遺傳的緣故,聞如許對數字很敏感,雖然手機丟了,但所有存過號碼他都記得。
趁第二天還是周末,他用新手機聯繫了馮連朝。
馮連朝平時是個勞模,周末也少有不給自己加班的時候,除了人生大事,朋友吆五喝六都很難請動他出門。
但他和聞如許這個曾經接觸過的被告成為君子之交,其中有一些少為人知的淵源和緣分,所以接到聞如許的電話後,馮連朝便換了衣服出門。
聞如許約見他的地方是個很有格調的西餐廳,在酒店的六十六層,需要提前幾天預定。人均消費和可以俯瞰整個CBD的風景一樣,非常震撼。
因為家裡給他安排的相親,馮連朝也來過這裡兩次。
擔心聞如許沒戒掉驕奢淫逸的壞毛病,馮檢眉心微皺,一番苦口婆心的話還沒出口,就遇到了熟人。
由店長領著,走過餐廳門口水景的一雙腿倍兒長,個子高猛,氣場煊赫,渾身上下低調奢華的定製,被人畢恭畢敬稱呼一聲:「韓先生。」
馮連朝一抬頭,那個反光的皮鞋尖都透著貴的富豪精英,正是他的老朋友韓在野。
韓在野此時手臂上還挽著一位高挑時髦的女郎,看到兩人,長眉一挑,緩緩笑了:「老馮,真巧你也在這裡。」
馮連朝一喜,可不是巧了,韓在野也來這裡相親。
韓在野的女伴何詩睿和聞如許一樣大,二十三歲的年紀,像她的流蘇耳環一樣明麗大方,不拘小節地邀請他們一起用餐。
她對想拒絕的馮連朝眨眨眼睛:「反正都還在了解對方的階段,遇上他朋友正好。除非阿野介意有人打擾了我和你的二人世界。」
韓在野噙著一抹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