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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59:57 作者: 南枝
柳愉生道,「講究這些做什麼,都是哪個年代了,還興磕頭這一套,我敢保證再來的小輩們沒人會這麼gān的。」
周冕為了表示喜慶,也穿著大紅的福字繡唐裝,紅色衣裳襯得他皮膚白裡透紅,於平常的清淡個xing上多了些活潑感,他跪下磕了頭,「祝爸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之後起身才又說道,「這是咱們祖先定的規矩,怎麼能不這麼辦呢。再說,您永遠是我的父親,這又不會因為年代而改變,給您跪著磕個頭算什麼?」
柳愉生道,「你這個孩子,我說以前就不該請陳老頭給你當老師,看看,把你教成這樣,你活得比我們還要古了。」
周冕笑道,「哪裡,文維先生都作古好些年了。我就喜歡以前這一套,這和文維先生可沒關係。說不定我就不該出生,就該在上輩子還是古人時就做了了結,現在也不必見什麼核彈威脅,環境污染,大家都活得像個轉個不停的陀螺,看著我就累得慌。每天翻兩本書,見幾分風月,正適合我。」
柳愉生道,「都長到這把年紀了,還說這些小孩子話。看你兒子不笑話你。」
沒想到站在一邊的喬伊斯卻道,「爸爸這樣,我覺得挺好。」
柳愉生就對周耀華笑道,「弘兒長得不像周冕,倒是非常向著他。」
之後喬伊斯甚至學著周冕的樣,也給柳愉生磕了三個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對誰下跪,不過,站起身看到父親目光溫柔地望著自己,他心裡就是暖暖的。
沒過多會兒,周淙文帶著妻子和兒子也早早過來了,還真沒來周冕那一套給老爺子磕頭,不過都過來道了賀,說了祝詞。
因為周冕一直陪在兩位老人身邊,喬伊斯便也陪在旁邊。
路易斯小姐的大嗓門一直說著些好笑的話逗老人開心,周騫和周致都向喬伊斯問了好,因為是同輩人,便找了他出了正廳去說說話。
喬伊斯同周冕說了一聲,這才跟著兩位堂弟出了門。
在後面園子裡,邊走邊說。
周騫問喬伊斯道,「喬,好久不見了。聽叔叔說你jiāo了男朋友?」
喬伊斯雖然只比他年長一歲,但是這樣看著,從相貌上和氣度上,給人的錯覺,他比周騫年長五六歲不止。
喬伊斯道,「嗯。我jiāo男朋友是很奇怪的事?」
周致笑道,「當然很奇怪啦。你居然會jiāo男朋友,被綁住手腳,不是很奇怪嗎?我以為你是不會jiāo固定男友的人。爺爺還說讓你把男朋友帶來大家認識呢?他們那一輩的人,覺得是在jiāo往了,那麼大約就該定得下來要結婚了,已經是家裡的一員了。所以,我建議,你千萬不要把你男朋友帶來,要是帶來,恐怕爺爺他們會把他當成家人看的,你以後和他分手的時候,他們都會過問,覺得你做得非常不對,那時候,你就知道有多麻煩了。」
喬伊斯覺得些微詫異。
周致繼續道,「我哥就是個例子啦。他之前jiāo過一個女朋友,只是被纏得沒有辦法了才答應的,沒想到家裡一知道他jiāo女朋友了,就讓他把那女人帶回來,哥沒辦法只好帶回來了,家裡每個人都看過一遍,還送了禮物,然後讓兩人好好jiāo往,爺爺還問哥哥準備什麼時候結婚。我當時就要笑死了……」
周騫瞪了周致一眼,道,「有那麼好笑嗎?」
周致道,「很好笑啊。」
周騫敲了他的頭一下,把周致打得叫了一聲,於是撲上去和他哥打了起來,只是打鬧而已,最後周致被周騫架住身子吼道,「別鬧了。」
喬伊斯看著兩兄弟,不由在心裡搖搖頭,覺得兩人真是幼稚。
正散步到一處水榭,稱為「煙霞居」,幾人走進去,周騫道,「大爺爺喜歡在這裡釣魚,打開那道門外面有通向水裡的台階,小爺爺喜歡在這裡畫畫,正好畫柳樹,那邊的荷花。」
他指過去,不遠處淺水處的荷花已經只剩殘荷,畢竟時節已過。
喬伊斯在椅子上坐下,還沒坐穩,推開窗的周致就又咋咋呼呼起來,他想,只有路易斯嬸嬸那樣的女人才生得出這樣咋呼的兒子。
周致把窗戶又拉過來關上了,留了一條fèng看出去,轉過頭來對另外兩人道,「爸爸又和叔叔拉著手。看,還扶上他的肩膀了。哥,你看你怎麼不像爸爸愛護叔叔一樣愛護我?」
周騫也走過去看了一眼,道,「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叔叔不高興的樣子?剛才不是還挺高興嗎?」
喬伊斯也被吸引過去了,他雖然認為自己已經脫離了周騫和周致這樣的幼稚,但是還是不由被他們嘴裡提到的「叔叔」兩字吸引。
他是三人里身高最高的,從最上面的窗戶fèng隙看出去,只見不遠處的柳樹下,他父親面無表qíng地站在那裡,周淙文扶著他的肩膀,低聲在和他說什麼,但是他父親一直板著臉不為所動,然後他父親突然推了伯父一把,眼眶裡似乎都含了淚,朝他伯父回了一聲,「我不----」
三個人都聽到了這一句,然後看到他轉身就快速走了,周淙文跑上去拉住了他,周冕要甩開他的手,但是卻被周淙文拉了過去,將他抱住了,輕柔地拍撫他的背,嘴裡安慰著什麼。然後周冕沒有了動靜,手也抬起來緊緊把周淙文抱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周淙文摟著周冕走了,邊走邊說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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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壽辰(二) ...
第十七章
三個偷看的人,喬伊斯黑沉著臉一言不發,周騫略微尷尬,輕咳了一聲,只有周致孩子心xing還覺得挺好玩兒的。
他說道,「我有時候覺得爸爸和叔叔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超出了兄弟之qíng的感qíng,你看,爸爸對媽媽都從來不這樣哄的。」
周騫道,「別亂說。」
周致道,「哪裡是亂說。反正大家都知道,媽媽也知道,能夠有什麼。聽說當年爸爸和媽媽結婚,叔叔非常難過,就離家出走了,要不是這樣,怎麼會遇上喬伊斯大哥的媽媽呢?怎麼又會有喬伊斯大哥出生?」
喬伊斯面色變得更沉,說起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這樣的,父親因為大伯結婚而難過離家出走,遇上放dàng風流的母親,然後自己就這樣來到了這個世間。
也許,父親根本沒有想過要自己出生吧。一切都是因為他不想看到大伯結婚才發生的後續的事,自己對於父親來說只是一個偶然一個錯誤嗎?
喬伊斯一時間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周騫發現了,於是拉了拉周致,道,「你別胡說。喬會當真的。」
周致很委屈地道,「我哪裡是胡說。本來就是事實。不過,爸爸和媽媽的關係一直都很不錯的,我覺得兩人很恩愛,爸爸又沒在外面找qíng婦,這比我們班其他任何人的父母都要來得好了,我的好朋友萊昂說他父親在外面找男人,媽媽還帶男人回家做/愛,被他發現了,他們還說那只是他們玩玩,他們還是很愛他的。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們家挺好。爸爸對叔叔的照顧和寵愛,都是大哥對弟弟的感qíng。當然,要是哥你這樣對我,我就覺得人生更圓滿了。」
周騫擰了他的耳朵,「你想得倒美。」周致哇哇叫起來,掙脫哥哥的魔爪就還手打了他一下,這才避開兩步道,「你看你,總是在我身上付諸bào力。我給媽媽說你又打我。」
周騫卻道,「行啊,去說吧,我讓人把你魔shòu的帳號盜掉,把你的裝備都賣了,等級刪掉。」
周致大叫,「你不是人,你敢!」
周騫不理睬他了,看向喬伊斯,道,「喬,你別想太多,剛才周致亂說的,叔叔能夠那麼偶然地和你媽媽相遇,說明那是很深的緣分。叔叔他也很愛你的,一直住在法國都不願意回來,說明他愛你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不遠。」
周騫覺得自己很明白喬伊斯的心思,任何人告訴自己,你的父母並不相愛,你只是因為一個錯誤才出生的,這些都是最打擊人的話,好像自己並不該出世一樣。
他要比周致年長七歲,知道比周致多得多的東西。
那時候他還小,父母關係並不像現在這樣好,雖然也不吵架,但是兩人卻很冷淡,他猶記得自己躲在沙發後面角落裡,聽到媽媽哭泣著質問父親是不是同xing戀的事qíng,父親當場就否認了,但是媽媽卻說他,「你即使不是同xing戀,你也是個戀弟癖好的人,你看你是怎麼對他的,又是怎麼對我的。你根本不愛我,你有想過要愛我嗎,我是你的妻子,從嫁給你起,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你要這樣對我。」
父親當時怎麼回答的?周騫至今還記得,雖然他那時候才六歲。
「他身體不好,又那麼依戀我,我從小帶著他長大,就像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他,這樣的感qíng,是朝夕可變的嗎?我也許的確對不起你,但是,我也不曾對任何別的女人有過感qíng,我們是夫妻,應當互相尊重,我是很尊重你的,我知道你做得很好,是的,我很感謝你,也感謝你為我生了兒子,感謝你為這個家庭做出的努力……」
父親當時對母親說過很多話,但是從頭至尾,他沒有說他愛母親。
不過,就是從那次吵架開始,他父親對母親倒多了關心,兩人之間關係好一些了,而且他們也從周家主宅里搬出去住了,這也應該是母親的要求,開始的時候是住在高層公寓裡,家裡一下子變得很窄,而且僕人也減少了,再過一年,他的弟弟就出生了,在周致三歲的時候,他們搬到了現在住的別墅里,一直至今。
在他看來,父親對母親至今都沒有愛qíng,不過,已經有了很深的親qíng和羈絆,自己和弟弟就是連接的紐帶。
搬出去住之後,母親要比以前開朗得多,現在,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父親對待叔叔的方式,也許是不妥協也不行吧。
在母親的心裡,她估計就是認為父親和叔叔是同xing戀的,只是,兩人即使關係再好,照顧他們的僕人也只是傳出兩人兄弟qíng深,並沒有別的閒言碎語,而兩人行止坦dàng,還真不好讓人多想,但也讓人無法不想。
這種兄弟qíng,周騫看看弟弟,有些理解,又無法完全理解。
但他至今猶記得童年時候一直想著父母並不相愛而生下自己的那種痛苦,甚至這種痛苦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特別是弟弟。
喬伊斯並沒有被周騫的話安慰住,反而心裡更加芥蒂。
但他也不好在兩個堂弟面前表現出心思,於是只是說道,「我知道,沒什麼。」
之後周家本家來的周家子孫越來越多,都去給老爺子賀壽後,便來這有名的花園裡賞景。
喬伊斯認識的人很少,便被周騫帶著去認識人,不過,很快周騫發現喬伊斯心不在焉,便說道,「要是你覺得沒意思,就先離開吧,我和他們一起說說話。」
喬伊斯毫不客套地就先離開了。
周騫在心裡搖搖頭,想喬伊斯果真和他們不是一個圈子的人,又想到喬伊斯受了那樣的打擊想不開也是理所當然,他心qíng不好也能理解。
喬伊斯回到西院,這邊因為是周冕的住處,雖然家裡客人很多,但這邊依然很清靜。
進了院子,他遠遠看到父親站在一株廣玉蘭樹下發呆,於是走了過去,問道,「爸爸,怎麼了?」
周冕回頭看到是他,就勉qiáng露出個笑容來,卻掩不住臉上的倦怠神色,道,「你沒有和他們一起玩嗎?前面熙和樓里,來了很多客人,你應該過去看看,也許會對你有些幫助。」
喬伊斯道,「是大伯在招待客人嗎?」
周冕點點頭,「是的,剛才他還讓人去找你了,說要介紹人給你認識。怎麼,找你的人沒有找到你嗎?」
喬伊斯道,「我一會兒過去,可以先陪陪你。出太陽了,你進屋去休息一陣吧,站這裡不好。」
周冕道,「沒關係,我就想站這裡看看。」
喬伊斯也不好再說什麼,就站在他的身邊陪他,他知道他父親這個樣子全是因為大伯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不好問他。
只聽周冕輕嘆一聲道,「這株樹,還是修建這個宅子時,我和大哥一起種下去的,看,都長這麼高了,每年都開花。」
喬伊斯只是靜靜看著他,並不說話。
周冕其實只是自言自語,又輕嘆了口氣,因為實在是jīng神不濟,又被太陽曬得頭暈,便往屋子裡走去,喬伊斯看他腳步些微虛浮,就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周冕在臥室里的沙發上坐下,喬伊斯分明感覺到他面色突然蒼白下來,而且渾身發涼,他很是驚訝,又很擔心,摸了摸周冕的額頭,又摸他的手,道,「爸爸,你是不是很難受,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吧。」
周冕卻搖頭,「沒關係,你倒杯熱水給我就行了。」
家裡來了那麼多客人,僕人都過去招呼客人去了,這邊屋子裡根本沒有伺候的人,喬伊斯親自去給周冕倒了熱水,又從柜子上的參片盒裡拿了參片放在裡面,端來遞給周冕喝,擔憂地道,「爸爸,真沒事嗎?」
周冕輕聲道,「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喬伊斯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伸手將他摟在自己身邊,輕輕撫過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