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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59:57 作者: 南枝
    這樣安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似乎他的一生就會這樣靜謐地波瀾不驚地滑過去。

    周冕將家居服換下了,穿了襯衫和長褲,畢竟是有大哥那邊的女眷過來,不好不莊重。

    才剛走進東院,已經聽到裡面熱鬧的聲音。

    路易斯是非常活潑的,嗓門也不小,說著笑話惹得大家都笑起來。

    周冕進了正廳,路易斯居然停了她的笑話,對著周冕笑著打了個招呼,周冕也和她問了好。

    然後周致過來拉過周冕去坐下,還問道,「叔叔,你要在這裡住到明年才回去吧,正好,我們社團要去參觀博物館,讓我做講解員,你去幫我做解說怎麼樣?」

    他才剛說完,周騫已經呵斥周致道,「叔叔身體一向不好,又不喜歡出門,你讓他去給做解說,這怎麼能行。你自己好好看書,做準備去做解說不行嗎?把自己的事qíng推給別人做。」

    周冕也道,「如果是你的課業,你還是自己準備地好。」

    周致於是聳聳肩,很是難過地看著大家。

    最後被他媽罵了兩句才好了。

    周家的晚飯吃得比較早,七八點鐘就開始了。

    周淙文也回來了,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比較熱鬧,兩個老人也很開心。

    只是不免問起喬伊斯,柳愉生道,「要是周弘有時間,也在這裡就好了。」

    路易斯接話道,「是啊。弘我前段時間還見到過他了,他比騫兒還大一歲,過不久,他也該娶親了吧,等他們這一輩也結婚了,家裡就會更熱鬧一些了。」

    她說著,還看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幾眼,是比較驕傲的。

    周冕開始沒有說喬伊斯是喜歡男人的事qíng,只是淡淡應了兩聲,周淙文看周冕不說,就向他遞眼神有詢問的意思,周冕想到路易斯有意要給周弘做媒的事qíng,恐怕會煩擾周淙文不斷詢問,這才道,「是這樣的。我發現弘他可能是喜歡男人的,他現在有了男xing戀人了。」

    他一說完,飯桌上所有人都抬起了頭來,兩位老爺子互相對看了一眼,還是大家長周耀華發話了,道,「這也沒什麼。按說,他是埃爾森家族的人,我們也不能管他,如果他的確喜歡男人,我們也不會gān涉,要是他願意,讓他把他男朋友帶來大家見一見吧。」

    周冕「嗯」了一聲。

    路易斯則嘆了口氣,她之前還想把自己侄女兒嫁給喬伊斯,看來只好算了。

    周騫則在大家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吃飯之後多看了弟弟兩眼,周致很快吃好了,他不喜歡中餐,所以只吃了很少,準備過會兒回家了再去吃一些。

    周致放下碗也並不下桌,猶猶豫豫地看了大家一圈,張嘴想說什麼,被他哥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腳就沒說了,只是表qíng比較怪,路易斯問他,「致,你有什麼事?」

    周致趕緊道,「沒什麼,我吃好了,我出去了。」

    他飛快地逃出門,離得遠遠地躲起來去抽了一支煙,然後又站在冷風裡chuī了一陣風把身上的煙味chuī散,不然他那叔叔對煙味過敏,聞到他抽菸了,自己回家恐怕又會遭殃。

    一會兒,周騫也出來了,找到他,很篤定地說道,「你又躲在這裡抽菸?」

    周致道,「我來了三個小時了,就抽了一支。」然後又對周騫抱怨,「哥,你剛才不讓我說是什麼意思。正好叔叔說喬伊斯大哥是gay了,爺爺們也不會反對,我就正好說了嘛。」

    周騫道,「隨你,你去說吧。說了爸媽就會把你監管起來,讓你慎重jiāo友。不過,也許這樣倒是好的,你最近生活習慣太差,要是再和朋友們亂來,我想爸爸一定不會放過好好教訓你一頓。」

    周致聳聳肩。

    從一叢竹枝後面,兩人看到周冕和周淙文出來了,這裡到晚上氣溫比較低,周冕只穿著一件襯衣,周淙文追上他,將一件毛衣披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該多穿點過來,不然冷到了,你又該生病。」

    周冕道,「幾步路而已,你回去再陪父親說話吧,我看他有事qíng要jiāo代你。」

    周淙文卻道,「我送你過去之後再來找父親。」

    見兩人從檐廊走出了院子,周致靠在柱子上,對周騫道,「哥,你不覺得爸爸的戀弟qíng結很嚴重嗎,我說你怎麼就不像爸爸對叔叔那樣好地對我呢。」

    周騫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你是妹妹,我倒不介意對你好點。」

    周致道,「讓爸媽再生一個女兒吧,這樣才正好,家裡全是男的,有什麼意思。」

    周騫道,「你去和媽媽說去。」

    周致撇撇嘴,之後想到什麼,又道,「其實我一直覺得喬伊斯大哥不錯,正好是我喜歡的類型,你說我去找他,結果會怎麼樣?」

    周騫給了他的背一巴掌,道,「結果?這是亂倫。大概家裡沒人會怪罪喬,只會把你逐出家門,到時候,你正好不用介意家裡的規矩,去做你的電影明星夢。」

    周致道,「說得這樣嚴重。我被逐出家門?我一直覺得爸爸和叔叔關係就很不正常。」

    周騫道,「你不明白的。在中國,這樣的兄弟qíng深是很常見的,你的腦子裡就不能裝點好的東西嗎,胡思亂想到長輩頭上了。」

    周致正要狡辯,就見路易斯也從房間裡出來了,大嗓門喊兩個兒子的名字,周致跑過去,「媽媽,我在。」

    路易斯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去和爺爺告別,我們就要準備走了。」

    周致道,「不等爸爸嗎?」

    路易斯道,「你爺爺還有話和他說,他自己回家就好。」

    周致嘀咕道,「那恐怕他就不會回去了。」

    周騫周致去和兩位老人告別之後,就跟著母親出院門了,然後路易斯又讓兩個兒子去和叔叔打個招呼。

    兩人進西院後,周騫走在前面,此時這邊房屋已經窗戶緊閉了,他進了正廳,從通往臥室的珠簾看過去,正見父親握著叔叔的手,在小聲說話,也不知在說什麼,但是那個姿態的確曖昧,而小叔叔因為長相不顯老,加之也從來沒什麼壓力,看著還是個小青年模樣,兩人在一起,真有種說不出的曖昧感覺。

    周騫只好在帘子外面問候了兩句,周淙文搭了話,「你們先回去吧。」

    然後周冕起了身,從一邊抽屜里拿了東西出來,給了周騫周致,道,「這是帶的禮物,這兩份是你和致兒的,這一份是給路易斯小姐的,請轉jiāo。」

    周騫和周致出了門,周冕繼續對周淙文說道,「我考慮好了,爸爸他們要回中國的事,我就不和他們一起了,我還是回法國去和弘待一陣,我覺得他也許更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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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十一章 羞愧 ...

    第十一章

    看到哥哥一家人其樂融融,侄兒周騫只比喬伊斯小一歲,但是卻還在讀書,被路易斯小姐寵著,面容上還帶著一點稚嫩,再想想自己的兒子周弘,明明也才二十幾歲,卻要承擔那麼多東西了,成熟得自己已經無法把他當成兒子當成孩子。

    之前周冕不習慣他長大和他相處,以至於從心底想要避開他,此時卻不免反省,心想要是連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都不心疼周弘,那誰來心疼他。

    他一個人住在那棟大宅子裡,真的不會覺得孤獨嗎?

    平常應酬多,公事多,繁忙勞累,真的不需要別人對他關懷和愛護嗎?

    周冕突然心酸起來了,深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

    周淙文看周冕神色上帶了些憂傷,便安慰道,「周弘也長大了,你陪他關心他,他會覺得開心的。只是,孩子都是要長大的,要承擔起責任,他有他的職責,要用他的方式去生活,你也不必太內疚,覺得自己虧欠他。」

    周冕點了點頭,周淙文摟了摟他的肩膀,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父親他們那邊了。」

    周冕起身送周淙文,周淙文沒讓他送出門,在門口就道,「你進去吧,別寒氣侵體又生病了。」

    說完,還吩咐照顧周冕的僕人要細心一點,這才出了院門離開了。

    周冕看著周淙文離開,寂靜的小院被籠在月色和檐廊的燈光里,朦朧的光線,隨著風,院子裡的花樹影影幢幢。

    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的一份愛便給了周淙文,曾經對他的喜歡憧憬痴迷眷戀不舍,他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親qíng還是愛qíng。

    無論對他有多深厚的感qíng,多麼不捨得將他jiāo給另外一個女人,jiāo給這無qíng又多qíng的時光,但他終究無法反抗,眼看著他結婚,自己只能離開,似乎只要離開,離得遠遠的,就能夠拋棄掉之前的所有,所有感qíng和記憶,但是,那只是他年少時候的一廂qíng願罷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感qíng依然沒有變,面對著他,自己似乎還是當年的孩子,從不曾長大。

    但是,那些感qíng,從前無法說出口,至今自然是更加無法說出口。

    歲月讓他擁有的最大的變化,是學會了將一切隱藏,假裝平和,與雲水相依,似乎對一切都看得開,心無所縛,便可泰然自若面對一切。

    周冕在檯燈下做了一陣學問,等再抬起頭來,已經是十點鐘,有腳步聲進屋來,他以為是照顧他的呈祥,便道,「我馬上就睡了。」

    「想你還沒睡,端了冰糖燕窩粥過來,潤肺益氣。」

    卻是周淙文的聲音。

    周冕回頭看向他,道,「哥哥,你沒回家麼?」

    周淙文將托盤放在他的書桌上,又把他看的書,和在寫的稿子整理了放一邊,道,「快吃吧。這麼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周冕端起燕窩粥吃起來,周淙文坐在旁邊翻看他寫的東西,是一篇有關摺扇的文章,他看了幾眼就放下了,從小就學習有關金融管理的東西,他對周冕的這些靜而閒的愛好實在不感興趣。但是卻喜歡周冕做這些,周冕願意把一個星期花在只是看一副摺扇上的畫上,似乎他能夠看得進入到畫裡面去,這樣太痴,其實於他的身體沒有好處,但是,周淙文喜歡看他這樣。

    似乎,無論歲月如何流淌,他的弟弟從沒有變過,還是當年的那個站在月下chuī笛的少年,突然回頭問他,「哥哥,你喜歡嗎?」

    周冕吃了幾口之後,就舀了一勺燕窩餵到周淙文嘴邊,理所當然地說道,「吃不完,給你吃些。」一如當年還是幾歲十幾歲時。

    周淙文居然也含笑張嘴吃了,周冕再吃了兩口,就將碗和勺子都遞給了他,道,「你幫吃了吧。」

    周淙文也只好接過了。

    周冕看著他笑,然後動手將書桌上的東西都整理好,對周淙文道,「我去洗澡準備睡了。哥哥你在哪邊睡?」

    周淙文看著他,「懶得讓人再去收拾旁邊我的臥室,我就和你睡一張chuáng吧。我們好久沒有同chuáng說說話了。」

    周冕點頭應了,讓僕人進來鋪chuáng整理,給周淙文拿睡衣等東西,自己則進浴室里洗澡了。

    洗浴完,周冕擦gān頭髮坐在chuáng沿上要上chuáng時才想到是不是應該給喬伊斯打個電話過去,他一時也忘了兩地的時差問題,拿了手機就直接給喬伊斯撥了電話。

    電話過了一陣才被接起來,「爸爸……」

    喬伊斯的聲音裡帶著很重的鼻音,磁xing而xing感,周冕聽著,不知為何心裡一跳,然後突然不自在起來,讓自己心跳平和後,他說道,「你這一天過得好嗎?」

    然後他聽到喬伊斯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喬伊斯才回答他,「還好,和平常沒什麼差別。」

    「哦。」周冕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就聽到喬伊斯接著說道,「只是……你走了,很想你。」

    周冕不大適應法國人的這種直白和熱qíng,只又淡淡地「哦」了一聲。

    又聽喬伊斯道,「爸爸,你這時候給我打電話過來,也是想我了嗎?」

    周冕不自在地道,「嗯……是吧。我想你雖然還年輕,但是,晚上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要早上了才回家睡覺,這樣對身體不好。」

    然後他聽到了喬伊斯低低的笑聲,含糊的,但是xing感,「嗯,我會注意的。爸爸,你那邊時間要比這邊晚,你要準備睡了嗎?」

    周冕看到洗完澡的周淙文穿著睡衣進臥室里來了,不免走了一下神,被喬伊斯又提醒了一句,「爸爸?」

    他才趕緊回答道,「是的,我已經上chuáng了,就睡下了。那就這樣吧,晚安。」

    喬伊斯對著電話親了一下,周冕聽到了,不免又有些不自在,反正對於喬伊斯的過度熱qíng他總是不自在的。

    喬伊斯,「爸爸,晚安。其實我這裡已經是早上了。」

    「?」周冕這才想起來喬伊斯那裡要比自己這裡早幾個小時,「很抱歉,打攪你睡眠了吧。」

    喬伊斯,「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很高興,我想我今天一整天心qíng都會很好。」

    周冕,「……」

    周淙文也坐到了chuáng邊來,看周冕穿著睡衣就坐在chuáng邊講電話,而此時溫度已經很低,不免皺了一下眉,將chuáng里的一chuáng被子掀開來,示意周冕趕緊進去,周冕對著他笑了笑,坐進了chuáng里,周淙文為他蓋上腿,然後輕聲道,「快睡吧,和誰講電話,必須這時候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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