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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59:10 作者: 非天夜翔
蕭毅坐在他的對面,收音師將麥推過來,劇組請來的二胡樂師和蕭毅開始準備,樂師先開音,隨著這個動作,盧舟的白眼翻向天空,道具在遠處放烏鴉,烏鴉發出聲音,飛向天空。
單獨看一場的話,這個場面很滑稽,然而蕭毅卻幾乎沒有時間細想,他緊張地看著盧舟的指法,樂師一停,他馬上把曲調接上。
在這中間,形成了一個斷層,這個斷層恰好就在盧舟指法停頓的時候。
柴導沒有喊卡,只是專注地看著,盧舟繼續拉二胡,張開嘴,嘴唇已經龜裂了,既拉又唱,一陣狂風吹來,樹葉落了滿地,捲起塵土。
柴導終於說:「從頭來一次。」
場記敲板,盧舟反反覆覆地走,太陽從烏雲後出來,蕭毅試著戴了一下盧舟的那個隱形盲人眼鏡,直接嵌在眼裡很不舒服,道具在盧舟腳上的傷口裡刷了點蜜糖,村子後的臭水溝里,便有蒼蠅過來,在盧舟腳邊嗡嗡地飛。
一個鏡頭,足足拍了一早上,中午吃過飯以後,風越來越大,棚布都要被颳得飛起來了,盧舟站在樹下,蕭毅看得出他很累很累。
「這個好!」柴導說,「感覺對了!來,接著剛才的感覺,重來一場!」
盧舟的二胡聲出去,在風裡遠遠飄揚,兩個小孩子才跑出來,盧舟的二胡聲便停了。
「小孩戲不好演。」郭導說。
「你進來!來!」鄭小聰滿臉爛醉的妝,搖搖晃晃說,「這是甚麼東西?!」
鄭小聰伸手去拿二胡,盧舟卻不說話,攤開手,微微張著嘴。
「你拉。」鄭小聰演一個混子,笑著說。
自從盧舟和黎長征那場《錦毛鼠與飛天貓》對戲結束後,蕭毅已經鮮少看到有和盧舟湊一場,卻交相輝映的角色了,果然鄭小聰拿過國際大獎,演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鄭小聰更外放,走的和盧舟也不是一個路子,他微微咧著嘴,示意盧舟繼續拉二胡。
盧舟一按弦,樂師又跟著奏起樂來,蕭毅的水平不夠,只能每次到了表示盧舟內心激動,並且要出現樂曲的破綻時才輪到他。
這場戲從早上一直拍到晚上,直到鄭小聰帶著盧舟回他的家,招待他吃住的時候才算完。
接著是夜戲,劇組吃過飯後轉內景,內景就搭在院子裡,山西的二月底還是非常冷的,所有人穿著羽絨,凍得直哆嗦,外面開了暖風機,對著屋子裡吹了兩個小時,鄭小聰和盧舟才開始坐在炕上,演吃飯的一場戲。道具上了饃,鄭小聰又開始問盧舟學了幾年二胡,讓他再拉幾首聽聽。
於是盧舟吃過鄭小聰媳婦端過來的面,在房間裡開始拉二胡。
接著是女主的表情。
如果說第一場戲只是普通的折騰,那麼這場夜戲簡直是把所有人都給折騰慘了,零下十度的天氣,大家都在一個滴水成冰的院子裡等盧舟拍戲,牆壁拆掉架了各種各樣的燈,燈光助理跪在炕前的地上,用身體抵著反光板。
蕭毅第一次參與拍這樣的戲,他凍得雙手通紅,哆嗦著拉二胡,寒風凜冽,院子裡四面透風,直到十點才收工。
第二天,又是重複盧舟的第一場,從村子外面走進來的戲。
連續拍了足足三天,最後柴導才算過,夜戲裡,女主在廚房裡聽盧舟拉二胡的那個表情,更是把整個劇組給折騰瘋了。
中間沒有戲的時候,蕭毅便開車到外面去買點吃的,給大家補充營養,大約一周後,客串的鄭小聰殺青了,帶著高燒與感冒回了北京,臨走的時候還拖著鼻涕,朝蕭毅說:「照顧好盧舟,這戲只怕半年拍不完。」
蕭毅心有餘悸,天天這麼拉二胡,只怕盧舟不倒他自己先倒了。
然而拍《秦山》的這些天裡,蕭毅的食量和從前比都飛躍了一個檔次,之前吃什麼山珍海味都沒感覺,現在看到肥肉就兩眼放光,盧舟更是狼吞虎咽。
柴導則每天一杯小酒,郭導滴酒不沾,陪著柴導喝茶。
過了一個月,春季快要結束了,盧舟漸漸地進了狀態,張口就來民歌,那種歇斯底里卻又絕望的感覺,看得蕭毅幾乎入了戲。
四月份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那場暴雨,有一天終於電閃雷鳴,蕭毅十分恐懼,生怕沒避雷針出事故,尤其是燈光還把打光給架到樹頂上,萬一一個雷給劈下來,大家都別想過了。
然而盧舟在暴雨中摔進山溝的那一場,卻幾乎是一次過,所有人都在雨里淋著,拍他滑進溝里的那場戲。
緊接著他在泥濘里摸索,找女兒的那張照片。照片其實已經在路上被小混混給騙錢的時候順便扔了,盧舟在黑暗的雨水裡到處摸,一身都是泥,喊道:「秀兒餵----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