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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36:26 作者: 淮上
    上車的時候司機問他去哪裡,他恍惚了一下,才緩緩報出地名。

    那是一座二環內非常安靜、風景秀美的小區,早年住了很多J大的教授,附近還有不錯的中學,治安環境一直很好。蔣衾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小區里亮著一排路燈,一棟棟白底紅瓦的小樓隱藏在濃綠的樹叢里,燈光映照下泛出好看的顏色。

    蔣衾走到記憶里那棟樓下,遲疑半晌,才在樓道前按了門鈴。

    咔噠一聲,電話那邊蔣母接了起來,顫顫巍巍問:「誰啊?」

    「……」

    「誰啊?」

    蔣衾聲音低啞,「媽,是我。」

    聽筒里一片沉寂。

    呼吸聲彼此錯落,半晌蔣母說:「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蔣衾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快的毫無預兆,連自己都沒發現聲音里全是哽咽:「媽……我求求你了,給我開開門。」

    蔣母很長時間都不說話,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默然把電話掛了。

    蔣衾站在樓道前,仿佛一尊僵硬的石像,久久沒有任何動靜。那一刻他所有感覺都是空茫的,淚水浸濕了整張臉,從臉頰匯聚到下巴再滴落下來,但是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已經哭了。

    他站了很久很久,才輕輕把電話掛上。

    蔣衾後退半步,動作非常緩慢,然而非常堅定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蔣衾一跪就是一整夜。

    事實上他跪的那個位置,從蔣家窗戶是可以看到的。蔣母半夜睡不著起來看了一次,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忍不住又看了一次。

    蔣父卻沒去看,早飯的時候把報紙拍得嘩嘩響,突然狠狠把碗往桌子上一摜:「丟人,丟人哪!」

    「都是你昨晚不去!不然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現在才來說丟人,兒子二十年不來見你就不嫌丟人了嗎!」蔣母砰的把筷子一摔,迸起來的稀飯差點灑了蔣父一臉:「你要嫌丟人,現在就去把兒子拉進來!有什麼話慢慢說,萬一他現在已經跟那男的分手了呢!」

    「報紙上明明都報導了……」

    「方源沒說那是記者炒作的嗎?你又不是沒跟媒體打過交道,記者是怎麼回事你還不知道嗎!」

    蔣父摔了書房的門,只聽裡邊一聲一聲的嘆氣:「造孽,造孽啊!」

    蔣家當家做主的是蔣父,他不鬆口,蔣母也沒有下去把兒子拉上來。

    結果蔣衾就硬跪了一夜加一天,白天的時候小區裡有人經過,紛紛報以奇異的目光,而蔣衾視若不見。

    其實他也沒力氣看別人了,膝蓋磕在硬石板上可不是好玩的,天亮的時候他兩個膝蓋幾乎已經完全沒感覺,整個白天都是在恍惚的精神狀態下度過的。

    傍晚方源打電話去蔣家,從蔣母處得知事情經過,當即大驚失色,帶著黎檬匆匆趕到蔣家。老遠就看見蔣衾孤零零在那跪著,頭靠在樓道門口,他二話不說上去一攙,蔣衾只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他一下,瞬間就昏了過去。

    方源臉色都變了:「蔣衾!你還好吧?!」

    黎檬上前一摸手,冷靜道:「發燒了,先弄上去再說。」

    方源立刻把樓道通話接到蔣家,蔣母一聽也有點慌,匆匆忙忙的開了樓道門。方源抱著蔣衾就往樓上沖,半道上看見蔣母,一臉擔憂的等在家門口。

    老太太看見闊別二十年不見的兒子,不管兒子有多給她丟臉,第一反應都是心疼的。蔣母也不顧老頭子了,趕緊招呼方源把人搬回家放到沙發上,又調了糖水來一疊聲的說:「趕緊喝一點,趕緊喝一點。」

    方源把糖水給蔣衾餵下去,又用力按他人中,折騰半晌蔣衾終於恍惚恢復了點意識,氣若遊絲的叫了聲:「媽媽……」

    蔣母眼圈紅了,擦著眼睛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哎,當年我就說……」

    話音未落身後「哼」的一聲,只見蔣父痛心疾首的站在客廳門口。

    這老頭一輩子搞國學,早年自恃留過洋,在學校里處處高人一等,清高孤傲的態度得罪過不少人。晚年脾氣越發古怪,大概被獨子叛逆的態度傷了一輩子,每當看到別家的兒子結婚生子就一個勁的唉聲嘆氣。

    方源怕老頭又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慌忙打斷他:「姨父您怎麼出來了?蔣衾在樓下昏過去,我剛好趕到,就給他送上來。您二老要是晚上不方便,我還把他帶我家去怎麼樣?」

    蔣父冷冷道:「逆子!你還回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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