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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16:19 作者: 鍾曉生
    他的身體已經徹底罷工了,但是異常的,神智卻越來越清醒。他想,我大概是要死了。但是心情很平靜,其實死亡這件事對於他並不陌生,有很多次他都在鬼門關外徘徊過,他親眼見證過很多生命在他面前消逝,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親眼看著自己養的金魚和兔子死亡,並且親手處理了他們的屍體;後來,他當兵的時候,他看到有人從高高的腳手架上跳下來,摔的四分五裂,地上的灰泥漿被血浸成了黑色;再後來,他成為刑警,看過不少刑事案件的屍體,甚至曾經親眼看著隊友的生命眼睜睜地在自己面前消失。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對死亡感到麻木了,如今隱約意識到自己要死,竟是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終於,要解脫了嗎?

    驟然的,兩行水珠從蘇黔臉頰上滑落,他鬆開一隻手,摸了下臉,濕濕的。但這只是身體自發做出的行為,跟他麻木的心境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重新掐住楊少君的脖子,手帶動小臂甚至胳膊一起抖了起來。楊少君昏迷的時候嘴唇微微嚅動著,發不出聲音,但做出唇形卻是「蘇黔」二字。蘇黔默默地看著,因為大腦是混沌的,並沒有思考,所以看不懂他究竟在說什麼。可是手卻默默鬆開了。

    過了一會兒,他撿起地上的棉大衣,把自己蓋上,面無表情地縮到角落去了。

    丁承峰一身戾氣地闖進舊工廠,只見小弟們零零落落的,有的根本不在,有的聚在一起打牌,有的索性在一旁睡覺,真是閒散的很。有人看到他進來,站起來跟他打招呼,他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徑直往楊少君那邊走過去。

    他看到蘇黔的手被鬆開了,脖子上多了一根鏈子,眼睛已經睜開了,毫無生氣地縮在那裡,不禁微微一愣。但他沒有多的心思去管,走到趴在地上的楊少君身邊,把他扶起來:「喂!你們那些條子到底是怎麼搞的!」

    他這兩天真是窩火的要命,本來昨天晚上是要來看楊少君的,但在半路上發覺自己被一輛黑車跟了,好容易甩掉黑車,又來了輛藍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疑,但總感覺好像自己已經被警察盯住了,不得已甩掉了尾巴就趕緊躲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聯繫昨天跟他接過頭的幾個傢伙,居然都聯繫不上,聽不太可靠的消息說,那些人都已經被條子控制了。他今天嘗試聯繫廣州那邊的總部,居然得知了一個更令他震驚的消息!他現在心亂如麻,已經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了。

    楊少君垂著頭,根本不回應他。

    丁承峰看他的樣子不太尋常,摸了下他的額頭,不禁為他燙的過分的溫度咋舌。

    「喂!」他拍了拍楊少君的臉:「你還好吧?」

    楊少君滾燙的呼吸噴在他手上,令他瞳孔不由一縮----他心知楊少君看來是不好了。前兩天把楊少君送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餵他吃過退燒藥,本以為他只是著涼發個燒,不吃藥不看醫生靠著自己的抵抗力過兩天也就好了,一個身體健康的大男人,難道連一個小病都扛不住?可是沒想到過了兩天再來看,居然已經病成了這樣!

    他一低頭,發現楊少君身上有幾個腳印,看臉上也隱隱有些淤青,不由火從心起,轉頭大吼道:「喂!你們對他幹什麼了!」

    所有人為他的震怒吃了一驚,他站起來,指著軟趴趴又倒下去的楊少君怒道:「我不是說了這個人你們不許碰的嗎!你們都幹什麼了!」

    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說:「他病的太厲害了,我們就給他吃了點藥緩一緩……」

    丁承峰微微一愣,旋即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當然知道這些「藥」是什麼東西,肯定不會是退燒片之類治病的藥!

    「你們!」他氣的捏緊了拳頭,上前一步,隱隱是要發怒的樣子,卻又忍了下來,返身走回楊少君身邊,扶起楊少君的身體,看他病得奄奄一息的樣子,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他不通藥理,又不能帶人去看醫生,只知道對待發燒的人應該用冰塊降溫然後讓他多喝水頭也不回地吼道:「還不給我弄點冰塊熱水來!」

    沒人想到丁承峰會那麼生氣,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有個機靈的傢伙趕緊燒水去了。

    丁承峰這時才又注意起一旁的蘇黔,發覺他雖然睜開了眼睛,但眼神渙散的厲害,略一思考就知道他肯定也被那些傢伙餵藥了。但他並不關心蘇黔的死活,就只是抱著楊少君滾燙的身體,用自己的涼手給他的額頭降溫。

    突然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他不耐煩地騰出一隻手看了一眼,臉色霎時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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