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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16:19 作者: 鍾曉生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身體又往外傾了傾,只要頭往下一衝就可以栽下去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手像是黏在欄杆上了一樣,放不開。

    楊少君眼睜睜看著蘇黔一個搖晃幾乎要掉下來,心提到了喉嚨,想叫,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他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突如其來的聲音會刺激到蘇黔,讓他從上面跳下來。他想拔步上樓,卻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連一根手指都不能動彈,只能像個木頭人一樣在樓下死死盯著上面的陽台。

    藍色小人已經徹底被紅色小人吞噬了,蘇黔把另一隻腳也跨過了欄杆,站到陽台外沿,只有腳尖還落在平台上,腳跟已經懸空了。他往下看了一眼,看不清楚,甚至連自己所在的高度都無法判斷,於是有點猶豫,怕這一下去並不能摔死。

    這一刻的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什麼親人朋友愛人,什麼未來的展望,什麼人生的美好,全都不能被想起來,只剩下一種衝動,命令他往下跳。

    楊少君顫抖到無法克制,這是他一天之內第二次看到有人要跳樓了,在他前半生里這樣的場面看的也不算少了。他開始感到暈眩,當年蘇維從樓上跳下去的一幕在眼前一閃而過,畫面已經模糊了,但是那種強烈的無奈和無力感卻真實重現,令他眼前一片金光閃耀,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勉強頂住身形,顫聲喊道:「蘇黔……蘇黔……蘇黔……」他一開始叫的很輕,一聲聲響起來,當做緩衝過渡,生怕有半分刺激到蘇黔。絕口不提自殺的事,他喊道:「蘇黔,你能不能進房間幫我拿一下東西?就在你那個房間,抽屜里有一個藍色的盒子,幫我拿出來好不好?」

    他知道蘇黔現在精神不太正常,也許已經沒有正常人的邏輯思維能力了。他見過談判專家哄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什麼大道理都不能講,家人朋友他根本不記得,就只能像對小孩兒一樣連哄帶騙。

    蘇黔低下頭,眯起眼看他。臉上的表情是夢幻的。

    楊少君不知道他視力恢復的怎麼樣了,生怕他看到自己的臉又會像以前那樣發瘋。但是現在他無可遁形了,只好把高領毛衣揪上來一點,儘量遮住自己的臉:「蘇黔,你聽到了嗎?能去幫我拿一件東西嗎?那件東西……那件東西是蘇維想要的,他今天晚上就能回來了!」

    蘇黔聽到蘇維的名字,猛地睜圓了眼睛,腳用力一蹬陽台,跳了下去。

    楊少君瞳孔猛地收縮,下意識地往前跨了一步,伸出兩手,做出想接人的姿勢。但是蘇黔並沒有跳下來,他的手還緊緊抓著陽台的護欄,身體懸在半空中盪啊盪。他仰頭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很想要鬆開,但是就像被焊在上面似的,松不開。現在他整個人都不受理智的控制,也不知道到底受什麼控制,心裡一片漠然,腳自己跳了下去,手卻死死抓著。

    楊少君的腳軟的像麵條似的,喉結滾動,想要再說些什麼穩住他,卻一句話也不敢說了。他的理智和情感完全被撕裂,這時候警隊裡學過的安撫當事人的一套套全都忘記了,只剩下一個撕心裂肺地念頭:不!!!你不能死!!!

    一輛車在院子外面停了下來,兩個人下車走進來,看到楊少君站在院子裡一動不動,老孟提著一袋菜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幹嘛呢?我路上碰到二少爺,正好一起接回來了。」

    而跟在老孟身後走進來的蘇維則一跨進院子就僵住了,仰著頭,死死盯著懸掛在陽台上的人。

    老孟沒有得到楊少君的回應,疑惑地順著楊少君的目光抬起頭,失聲叫道:「先生!」

    蘇維衝上來:「別刺激他!」

    老孟這些天一直照顧著蘇黔,對於蘇黔的情況瞭若指掌,所以用了最短的時間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而蘇維對哥哥的情況已經有所耳聞,也一下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老孟慌張地喊道:「先生,你看誰回來了!是二少爺啊!二少爺回來看您了!」

    楊少君心頭一緊,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不讓他提到蘇維。但是出乎他意料的,老孟說到蘇維,蘇黔卻並沒有受刺激的樣子,只是低頭往他們的方向看,目光沒有焦距,痴痴地喃喃道:「回來了嗎……」

    蘇維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快,我穩住他,你們快上樓把他救下來!」

    老孟拔腿就往別墅里沖,拔.出鑰匙狠狠往鎖眼裡捅,就像抗日時期革命戰士用刀捅日本鬼子一樣兇狠。而楊少君則還是站在原地,顫聲道:「我腿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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