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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16:19 作者: 鍾曉生
    楊少君屏息繼續靠近,二十步,十五步……

    男人突然回過頭,痛苦地大喊:「她為什麼要騙我……」和楊少君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一愣。一時間,連下面一直嘈雜的圍觀群眾們也變得鴉雀無聲。

    蘇黔輕輕在手腕上劃了一下,沒有出血。過了一會兒,他放下刀,摸著牆繼續往外走。

    電光火石之間,楊少君像豹子一樣朝著那個男人衝過去,男人驚恐地大喊:「你別過來----」話音未落,楊少君已閃到他眼前,一扯一撂,人被拉進了護欄,被楊少君緊緊壓制在地上。

    樓下還是一片寂靜,五秒之後,人群爆發出第一聲喝彩,瞬間人聲鼎沸。唯有戴煜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我操」,然後衝進大樓。

    很快警察和心理專家來了,跳樓者被他們帶走教育,戴煜把楊少君堵在樓梯間,冷笑:「典型功利主義的做法!」

    楊少君一片漠然:「我救了他,有什麼問題?我選擇的做法沒什麼危險係數,人是有最短反應時間的,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足夠我把他救下來。」

    戴煜深呼吸:「我認為,你的舉動很容易激起他的抵抗情緒,也許原本他並沒有做好跳樓的心理準備,但你這樣衝過去,很容易刺激他跳下去!」

    楊少君聳肩:「結果是什麼呢?」

    戴煜閉上眼,片刻後又睜開:「你要是這麼說,我無話可說了。從我個人的觀點來說,我不贊同你的做法,但你的確把人救下來了,就算他產生抵抗情緒還想再自殺一次----那也是那些心理專家的事了。」

    楊少君挖挖耳朵,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給他跳第二次的機會,總比他第一次直接摔成肉醬好。」心裡想,愚蠢的脆弱的人。要是那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殺,那麼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意義,與其不斷給別人製造麻煩,倒不如自己偷偷摸摸死了乾淨。

    戴煜看了他一會兒,說:「說老實話,你救他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是這是一條生命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下來,或者,為了你覺得你應該這麼做?」

    楊少君說:「時間短,我沒想。」

    戴煜說:「那你走吧。回去慢慢想。你是覺得他不能死才救他,還是因為其他的。」

    楊少君轉身就走。

    戴煜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想道:會選擇自殺的人,心理都已經到了一個極限值。往往自殺過卻沒有死的人,絕大多數事後都後悔了選擇自殺。曾經接近過死亡的人,常常比普通人更珍視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們的求生意識被激發了。楊少君接近死亡的次數並不少,但他一次又一次,總是那麼無懼。這才是最令人擔憂的。

    蘇黔在別墅里大喊著親人們的名字,沒有人回應他。因為怕那些傭人是換藥謀害蘇黔的惡人,這些天別墅里所有的傭人都被辭退了。為了安全,大家寧願辛苦多干一點。

    蘇黔喃喃道:「又只有我一個人。」他摸著牆繼續走,找到樓梯,往上走,因為看不清而摔了一跤,下巴重重地磕在台階上。因為疼痛,他的眼淚都出來了,捂著下巴呻吟了一會兒,沒有人來扶他。過了一會兒,他自己站起來,摸索著繼續往上走。

    等楊少君回到蘇宅的時候,只見五樓的陽台上坐著一個人,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陽台,半個身子傾在外面,搖搖欲墜。

    楊少君腦子裡轟的一聲,整個人被定在原地不能動了。

    ----那是蘇黔,沒有帶眼罩的蘇黔。

    作者有話要說:據我曾經罹患抑鬱症的同學說,得病的時候,真的是看到人就想從樓上跳下去,看到刀就像試試割腕,不是個人能調節控制的了~

    29 第二十九章

    蘇黔坐在護欄上,眼睛雖然看不清楚,但他可以藉助風和模糊的畫面判斷自己正在頂樓的陽台上。他的身體有點不受控制,拼命地想往外翻,從樓上跳下去,一切痛苦就都結束了。但他心底還殘存了一絲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能就這樣死了,他還想再看見姐姐弟弟們的笑臉,還想狠狠甩楊少君一巴掌,然後摔爛他第三個手機。身體裡就好像有兩個小人在鬥爭,紅色的小人要他跳下去,藍色的小人懇請他再想一想,然而紅色的小人比藍色的小人大了十倍也不止,並且正在不斷侵吞著藍色小人。藍色小人試圖掙扎,但是沒有用,身體正在越來越小,就快要消失。

    蘇黔腦袋裡的神經好像都停止了工作,又好像全部同時開動,嗡嗡嗡嗡,吵得他不勝其煩。胸口很悶,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壓抑,形容不出來,無法具體到到底是哪一塊不舒服,硬要說的話,沒有一塊地方是舒坦的。他心裡很難過,卻又感到莫名的喜悅,嘴角不由自主地咧上去,一喘一喘地笑。明明該流淚的,眼睛卻很澀,笑到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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