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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16:19 作者: 鍾曉生
最後,他不安地舔著嘴唇問蘇黔:「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蘇黔搖頭。
楊少君鬆了口氣,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過兩天也別去公司了,跟你秘書說說,現在不是網絡很發達麼,什麼都能遠程工作,還是呆家裡輕鬆也安全點,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說完了好像是嫌自己羅嗦了,笑著聳聳肩,走出去,輕輕把門帶上。
關上門以後,楊少君站在門外,遲遲沒有動彈。他終於把「分手」說了出來,雖然沒有用上這兩個字,因為在他心裡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他和蘇大少爺是真正的戀人。他想,蘇黔應該鬆一口氣了,自己也應該鬆一口氣了。應該。
蘇黔聽到關門聲和腳步聲也始終沒有抬頭。他坐在房間的角落裡,像一個木偶般,心中一片漠然,沒有思想,沒有靈魂。
17、第十七章
蘇維治好了抑鬱症以後就出國攻讀心理學了,那以後的很多年楊少君都沒有再見過蘇維。但是蘇維從樓上跳下去的一幕卻深深在他心中紮根,他在未來的很多年裡不斷地被這個夢境困擾著。
這個夢境的出現沒有固定的規律,有的時候一個月能夢到三五次,有的時候三五年才夢到一次。逐漸的,楊少君掌握了一個規律----每當他寂寞到想到找一個人來排遣的時候,像個頹敗的傀儡娃娃一樣的蘇維就會清晰地出現在他夢境裡,向他求助,他卻無能為力。
蘇黔在外四年學成歸國,立刻和汪文結婚,空降至父親的企業當主管,正式開始獨當一面。
楊少君警校畢業,進入派出所,從底層做起。頭一年他被分到火車站裡,每天呼吸污濁的空氣,管不了的黃牛抓不完的小偷勸不盡的架,工作枯燥乏味,工資也只有一點點,每月交一半供養母親,剩下的把大頭存了小頭當零花,饅頭過鹹菜肉絲,一個月也能存下千來塊。
蘇黔很快繼承了父親的人脈,數不清有多少當老闆的叔叔,搞風投的伯伯,每天過的聲色犬馬,回家以後還有嬌妻在側侍候。一年以後,父親把一家地產公司完全交給他打理了。
這一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楊少君正好輪到當班,在火車站裡站崗。這晚火車站大廳人跡寥寥,春運的高峰已經過去,人們齊聚一堂吃著年夜飯看著春晚。楊少君冷的隔幾分鐘就跺跺腳,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壓碎的餅乾當宵夜吃;與此同時,蘇黔和叔叔伯伯們坐在全市最高級的酒店裡,杯觥交錯間,定下千萬的生意。
外面是噼里啪啦的煙火聲,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楊少君掏出來看了一眼,一共有七八條簡訊,一條是齊永旭的,剩下的是警隊裡其他的同事,全是新年的祝福。他把A發來的花哨祝福轉發給B,回完了以後只剩下齊永旭的一條,他親手打下新年快樂四個字,發送。
蘇黔在飯局前就把自己對外的SIM卡交給秘書,讓她去斡旋那些客套的祝福,自己留下家人專用的SIM卡,卡著點給姐姐弟弟們發去新年祝福。回得最快的是蘇謝惜,在他發出祝福的同時就收到了,顯然對方也是卡點發的簡訊;而蘇謝元早就在晚上的時候發過了,看到這條以後就沒有再回;蘇頤的簡訊過了半個小時才回過來,大洋彼岸的蘇維卻根本沒有回信。蘇黔等到凌晨一點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打電話過去,回應他的是一片忙音。
楊少君在火車站攔了了五個中年男人,揉揉自己凍紅的鼻子,瓮聲瓮氣地說:「開包檢查。」回應他的是一把冰涼的刀子。
凌晨一點多的時候,蘇黔終於從飯局脫身,坐在老孟的車上,無心地打量著車外的夜景。老孟含笑對他說:「先生,新年快樂。」蘇黔漫不經心地應道:「孟叔,新年快樂。」
一輛嗚哇嗚哇呼嘯的救護車從他們身邊駛過,老孟從反光鏡里看著飛速遠去的救護車,皺眉:「這大過年的還出事,真可憐。」
蘇黔打了個哈欠,一手支著腦袋,已經昏昏欲睡。他說:「管別人幹什麼,走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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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楊少君以為自己終於可以睡得安穩,卻可恥地失眠了。他知道翻來覆去無助於入睡,於是保持著一個標準的姿勢,兩腿伸直,兩手貼腿側,挺屍。挺屍的過程中他什麼都不允許自己想,保持大腦一片空白,但是他可恥地繼續失眠。
凌晨的時候,門又被人躡手躡腳的打開了。
楊少君仿佛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猛地從床上蹦下來,雷厲風行地開燈。闖入者被嚇了一跳,猛地彈回牆邊,把自己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