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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07:06 作者: 謙少
我一邊笑,一邊手上已經在摸石頭了,紀容輔不會找我,有私人保鏢的人,我認識的人里就只剩一個付雍了。
「姓紀。」那保鏢回答我。
看來我的臉要被打腫了。
「坐輪椅那個?」我始終對紀容輔有信心。
這保鏢也招架不住我這問法,沒法再裝酷,只能乖乖承認:「是紀容澤先生。」
我接起了電話。
「紀先生?」我對他笑:「你是路過ZE,剛好看見我在這的?」
「不是。」紀容澤也笑著打太極:「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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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容澤在ZE二樓的宴會廳見我。歐式風格,桌椅都圍繞四周擺放,中間是明亮的大舞池,環形落地窗,米白色窗簾挽起來,可以清晰地看見樓下的景色,紀容澤就坐在窗邊,看來他剛剛就在這在看我玩水。
到了亮的地方來看,又不一樣了,大概因為身體的原因,他顯得比紀容輔陰鬱,戴了銀邊眼鏡,顯得文人氣重,紀家人應該都適合戴眼鏡,因為骨相實在太漂亮,整個臉的線條清楚乾淨,紀容澤有點太瘦,然而還是好看,我常常有種錯覺,把紀容澤拆開來看,漂亮皮囊下應該都是玉石一樣錚錚作響的骨頭。
在自然光下面看,他的眼睛是菸灰色,不如紀容輔明朗,但也別有一番韻味,我充滿惡意地想他感情生活該怎麼解決,他比紀容輔難相處,眉眼間有股渾然天成的傲氣。
「紀先生早。」我懶洋洋跟他打招呼,今天出門找飯吃,自然不如上次好看,黑色長T恤,胸口一個大骷髏頭,袖子挽起來是因為玩水,黑褲子,一身黑,鞋子也黑,還好是有跟的靴子,顯高。不過在紀容澤面前顯高有種落井下石的味道。
紀容澤也跟我打招呼:「林先生好。」
他終於肯穿西裝,雖然瘦,骨架子在,也好看,和輪椅的金屬感相得益彰,袖口露出清瘦手腕,手指修長,指甲修得很乾淨,像玉,他適合戴一條簡單的手鍊,或者紅繩。
我拉開椅子,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桌上是西式的茶,杯子碟子都很漂亮,骨瓷的,白底金色花紋,很精緻,薄薄的。我喝了一口茶,感覺像加了牛奶的杏仁茶。
「紀先生找我有事?」
這椅子背矮,又小,我的腿有點無處安放,只能整個人攤開來坐,看起來大概很囂張。
好在紀容澤並不介意。
「上次跟林先生聊了一會兒,感覺在食物上的一些看法很投機,這次剛好日本那邊送了野生虎河豚過來……」
「紀先生想請我吃飯?」我對著他笑:「中飯還是晚飯?」
「本來是準備一起吃中飯。」
「我剛吃過了。」
紀容澤笑起來。
他的眼睛彎起來真是好看,雖然是在鏡片後面,也溫柔得不行,不然我這種以貌取人的人也不會曾經以為他是個溫和無害的人。這樣看來紀容輔去國外讀書其實是虧了,少學了一樣笑面虎的本事。
「可是我還沒有吃中飯,林先生。」
「隨便吃點吧,ZE的中餐廳還不錯,你點那個川貝雪梨燉竹絲□□。」我光惦記著野生虎河豚了:「那河豚多重,你做日料還是做中餐?」
紀容澤失笑,他手上還捏著攪咖啡的勺子,手指真是好看,漫不經心地攪著杯子裡的茶:「林先生還有別的菜推薦嗎?」
「你不喜歡這裡的菜?」我有點意外:「這在整個北京都算不錯了。」
紀容澤垂下眼睛笑。
「因為整個北京的菜我都吃過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炫耀的話。
放屁,我就不信那些胡同里的糙根燒烤他也吃過了。輪椅都開不進去,他能吃到就有鬼了。
我也懶得揭穿他,繼續攤開來坐:「你就說你河豚給不給我吃吧?」
紀容澤每次見到我笑就沒停過,要不是我知道這人溫柔皮囊下心性有多涼薄,大概還會跟上次一樣以為他很和善。
但他大笑時也好看,這點確實沒錯。
「五斤重的野生虎河豚,請的是大阪來的日料師父,河豚皮炸過之後很脆,肉可以做刺身,日料里喜歡做河豚湯,很鮮,吃完之後用湯泡飯,日本做河豚在冬天,大雪天,熱騰騰地喝河豚湯。國內吃河豚最好的地方在揚中島,在春天吃,蔞蒿滿地蘆芽短……」
說話的時候,他指尖輕輕敲擊著碟子邊,指甲溫潤如玉,很惡劣地一邊說一邊觀察我表情,大概是知道再說下去我會掀桌,勾著唇角笑:「當然,晚上吃也不是不可以。」
我陰測測地瞪著他。
紀容澤大笑起來。
「聽說林先生很會做菜?」他身體前傾,帶著笑意側頭看我,深灰色眼睛彎成月牙:「可以讓我這動彈不得的人,嘗嘗原產地的地道風味嗎?」
這人果然擅長記仇,我一句無心之失,他記到現在。
不過我們也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我怎麼會做菜呢?」我也朝他笑:「紀先生忘了?我連三蝦麵都要問紀先生要秘方呢。」
紀容澤這種人,記別人的失誤記得久,記自己的只會記得更久。也好,嚴於律人,也嚴於律己。
由此也可見紀容輔命多好,我和紀容澤兩個刻薄鬼,在他面前展現的都是溫和好相處的樣子,他實在該去燒高香。
「啊,林先生說這個啊?」紀容澤仍然是笑:「真是抱歉,上次的誤會……是我小人之心了。」
紀容澤還是高我一籌,還願意承認自己小人,像我就從來不承認。
「這次的河豚宴,就當我給林先生賠罪好了。」他笑眯眯看我,言下之意是我也得做頓飯給他賠罪了。
「別介。」我懶洋洋躺在椅子上:「紀先生只要把三蝦麵的秘方給我就行了。」
骨氣是什麼東西,我從來都不知道。人生在世,最難得經濟實惠,反正都被他誤會過一次了,還端著原則不放,虧不是白吃了。我要是凡事都喜歡吃虧,也活不到現在了。
紀容澤這人有種特別的氣場,讓人不得不用高貴的方法對待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見到我這種不要臉的人,眼中露出驚訝來,但也是一瞬間的事,很快笑意就更濃了。
「好吧,我幫林先生去問問那個揚州師父。」
說什麼問,直接說要不就得了。他這種身份,不欺壓別人只能算意外之喜,要是以勢壓人也只能算本分。這世上不是每個高幹子弟都是紀容輔。
「那行。」我立馬站起身來,挽起袖子:「紀先生想吃什麼?就在這餐廳後廚做行嗎?」
紀容澤笑得無懈可擊。
「林先生開心就好。」
☆、竹子
現在是飯點,做不了什麼費工夫的菜,況且國內菜系出名的紀容澤估計都吃膩了,只能打風味牌。好在我沒什麼心理壓力,一頓飯而已,餓他兩小時,標準肯定更低。
ZE的中餐廳後廚都是粵菜師父,乾淨得很,這種去飯店親自給人做一頓菜的戲碼常常只在西餐廳求婚的時候上演,這些師父也是第一次見,都密切關注我動向。我也不認生,抓了個白案小工過來。
「幾歲了?」
「十七。」
ZE好歹國際酒店,竟然用童工,這小工被我嚇得一直看向一邊一個胖乎乎的大師傅,估計就是他的得意徒弟,來實習的,我拍拍他肩膀:「你們酒店有個泰國菜餐廳知道嗎?」
小伙子連連點頭。
「去問他們要這些東西,」我從配菜台上扯下一張紙,邊寫邊念:「香茅糙,青檸葉,記得說明是做菜那種,干辣子,米辣,果醋,羅勒,薄荷,菠蘿,魚露……有乾巴要弄點乾巴來,有菌子更好,還有酸筍有也弄來……」
小伙子很耿直:「他們不給怎麼辦呢?」
「那你帶他們去見經理,說二樓有個叫紀容澤的先生,他會付錢。」
現在是飯點,後廚忙得很,其餘的廚師圍觀了一會兒都散了,只有那個胖師傅,不知道是經理叫他來幫我還是好奇,一直在旁邊圍觀我,而且話還多,一口的潮汕普通話,讀「你」讀成「雷」,好奇地問我:「雷要做什麼菜?」
「香茅烤雞。」
「香茅不是烤魚的嗎?」大師傅還懂一點泰國菜。
「原版艇仔粥里沒有蚝豉豬肚,你們餐廳還不是加了。」我反問他:「而且加的蚝豉還苦得很。」
大師傅的臉一下子漲紅了,爭辯道:「那……那是為了加鮮。」
「菜比粥都多了,夠鮮了。」我一邊吐槽他,一邊手上給雞肉做按摩,把醃料的味道都揉進去:「要是艇仔粥創始人跟你們這樣熬粥,早就破產了。」
大師傅吃了個癟,還是不肯走,象徵性地在旁邊繞了兩下,又回來質問我:「你拿高湯做什麼?」
「做醋米線。」我把用香茅裹好的整隻肉雞豎起來放進烤箱裡,開始準備做米線的材料。其實上次聊天時我就看出紀容澤對燒烤不感興趣,大概是嫌干,這道烤雞本來是用明火烤的,是我在曼飛龍吃到的,雲南傣族的燒烤有一種獨特風味,蘸水也千奇百怪,號稱一菜一蘸水,我這種做法有點像錫紙烤魚,把蘸水當做醃料,用香茅把汁水鎖住。用青檸和其他香料是為了平衡香味。
醋米線我準備做成溫涼的,要用冰塊,不會太辣,估計紀容澤也不太能吃辣,到時候把烤出來的汁水淋在撕開的熱騰騰的烤雞上,然後上一碗溫熱醋米線,再在這廚房順兩個蔬菜春卷,我的三蝦麵秘方就到手了。
雞肉我撕了最好的部分擺盤,雞翅,小腿,還留下一堆肉和骨架,廚房裡瀰漫著帶著香料的肉香味,我自己撕了一塊,遞給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大師傅:「嘗嘗?」
胖師傅不情不願地接了,吃了一口,還嫌棄:「怪味道。」
我笑起來,在配菜台上把菜擺好擺好,那個小工也吃了點雞肉,笑眯眯的:「好吃。」
「好吃是吧?」我逗他:「要不你來給我當徒弟好了。」
小工嚇得連忙擺手,大師傅壓根沒理他,問我:「雷叫什麼名字。」
「林睢。」
「雷在哪工作?師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