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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羅進喜含糊地應了一聲，死了一頭牛犢，他比老周心疼，這頭牛犢長得很壯實，骨架子也大，要不了多久就能幹活了，將來說不定還是一頭好種牛，不過就是不定性，有點活潑過頭，要說它自己跑石壁上摔下來，這事羅進喜也能信。

    「羅蒙啊，你看我們把寶塔寺的師父們都給請來了，要不，你讓他們給這牛犢念念經？」那幾個跟和尚們同來的村民適時插話道。

    「行。」羅蒙答應得也慡快。

    他知道村民們把大灣村這兩年的發展都歸功到牛王身上，要是念經能讓大伙兒安心，那何樂而不為，再說他羅蒙原本也不是什麼堅定的無神論者，在擁有了靈泉之後更是如此，慧真和尚看著挺有道行，說不定他真能讓這頭牛犢一路好走下輩子投個好胎也說不定，這事誰能說得准呢。

    眾人連忙拿來糙墊子讓僧人們坐下，然後先是響起幾下清脆的木魚聲，再接著便是沉靜悠遠的誦經聲，在場的人基本上都不懂佛經，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覺得好聽，這些僧人誦的佛經，仿佛真的有一種力量，能蕩滌人的靈魂，清明人的頭腦，一句一句，直印進人心裡……

    當牛王莊因為這誦經聲變得無比寧靜的時候，外面的世界依然喧囂，剛剛白老頭在彤城論壇發了個帖子，勸無病無災的人這回就別來了，他在帖子中說明了這回這頭牛犢會被熬成膏藥作為藥用，對應的病症也都一一羅列。

    看了這個帖子，很多就等著吃牛肉的人一方面覺得合情合理，一方面又覺得十分遺憾。

    「得，大伙兒都散了吧，咱每個月都上老周那兒幹活，也吃了不少好東西，如今身體好著呢，吃不著這牛肉膏了。」

    「大伙兒幫我看看，我這最近晚上老做夢，是不是身體太虛了得補補啊？」

    「都夢見啥了？」

    「夢見老周家的殺豬宴了，哇塞，老周突然變大方了，從他那冷庫里運出來老多大西瓜，把四合院都快填滿了，還說敞開了肚皮隨便吃，哈哈哈！」

    「你這病不用吃牛肉膏，吃倆西瓜立馬痊癒。」

    「哎，你們說，這入藥的牛肉膏，它會好吃嗎？」

    「要我說肯定差不了。」

    「其實沒病也能補身不是，要不咱去碰碰運氣，說不定最後還能有剩下？」

    「拉倒吧，那白老頭說了，剩下的他都要收起來，將來還能派上用場。」

    「得，那咱是甭想了。」

    「哥們，有點耐心，等老周家山上那些水牛都老了，咱總會有吃上牛肉的時候。」

    「那可真是有得等了。」

    「等得著等不著還兩說。」

    「兄弟們，保重身體啊，咱都再堅持堅持，多活幾年。」

    「你們這都多大歲數啊，別整得一個個都跟七老八十似的。」

    「姐們，這真不是說笑的，咱單位一同事，男的，三十出頭，重點大學出來的，技術水平過硬，前途無量啊，去年查出來肝癌，今年開春就去了，啥叫世事無常，你當誰都能活到七老八十安享晚年呢？」

    「我們鄰居也有一個……」

    「……」

    他們這邊就是閒聊，而在有一些人身上，此時此刻，卻正是厄運纏身。

    「東西也不用多帶，等我們在那邊安頓下來，到時候我再回來收拾。」瘦高的男子正從抽屜里往手裡的旅行袋塞內衣襪子。

    「你爸媽一會兒該打電話過來了。」面色蠟黃的女子坐在床沿，往自己已經裝得鼓鼓囊囊的手提包里又塞了一卷衛生紙。

    「剛剛打了，我沒接。」男子悶聲道。

    「這工作辭了太可惜。」女子又說。

    「原本也是打算拿了年終獎就走人，這回趕上了，乾脆提前走，那白老先生的藥你吃了幾帖，挺對症，我剛剛打電話問過了，這回這牛肉膏，給你也對症，咱抓緊點。」男子依舊埋頭收拾。

    「……」女子沉默了，半響沒再說話。

    「怎麼了？別胡思亂想，這病眼看就要有起色了，你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掉鏈子。」男子拉好旅行袋的鏈子，坐到他妻子身邊。

    「要不這回還是我一個人去吧，你跟單位說說，工作還是別辭了，一會兒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別讓他們著急上火。」他妻子說道。

    「又在想什麼有的沒的。」男子的聲音中透著幾分疲憊：「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是不是又忘了？」

    「我說，咱倆將來就算是再不好，就算是一點感情都沒剩下了，也絕對不能沒義氣，要成為對方的依靠……」女子說著便嗚嗚哭了起來：「要是早知道有今天……」

    「別多想了，趕緊走吧，別趕不上車。」男人說著，拎起旅行袋，又把手提包塞到他妻子手中，拉著她便出了門，匆匆往公交站趕去，為了給她治病，他們已經沒剩下多少存款了，車賣了，打的也成為一件奢侈的事。

    走在後面的女子看著自己丈夫的消瘦的背影，微微隆起的肩胛骨，在幾年前，這個背影曾經是怎樣的挺拔俊朗，那時候她因為看多了人情冷暖，對感情並沒有多少信心，所以才會在結婚前說了那樣的話，她只是害怕背叛，可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般。

    為了她的病，他們把存款都給花完了，車子賣了，購房計劃無限延期，她早早失業在家，他如今也辭職了，和公婆的關係更是緊張得不能再緊張……

    她從前只知道害怕被背叛，卻從不曾想過，成為別人的包袱原來也是這麼痛苦的事，她如今就是一個包袱，把自己愛人的後背都給壓彎了……

    這一次是不是真的會有希望，她的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想要成為這個男人的依靠。

    第278章 番外三

    水牛鎮四面環山，中間這一個小小的盆地中也沒有幾塊寬闊的地方，如今牛王莊上死了一頭小水牛的消息已經在網絡上傳開了，預計接下來幾天會有不少人來到水牛鎮。

    熬製牛膏的地點就選在牛王居前面的小廣場上，在廣場的一角架起了一個大火爐，火爐上面燒著一口大瓮，此時瓮口正緩緩冒著白氣，飄出陣陣濃郁的牛肉香。

    這會兒負責看攤子是鎮上的王老頭和白老先生，猴娃子作為白老先生的關門弟子，自然是不能錯過，這一次全國各地奔這牛膏來的病人不少，猴娃子雖然年紀小還看不出什麼門道，但跟著開開眼也是好的，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三毛和花花，這才沒多長時間，這兩個傢伙就已經被牛肉香饞得直打轉了。

    「領了號碼牌就回去等著吧，這牛膏至少要熬上三天三夜。」白老先生一一看過病人，又給他們分發了號碼牌，然後便讓他們都散了。

    「回哪兒去啊，牛王莊上早就滿員了，這會兒連旅館都找不著。」那剛剛領了號碼牌的中年男子無奈道。剛剛他排隊的時候，他老婆兒子已經打聽住的地方去了，結果不太樂觀，弄不好，他們這兩天就只好睡車子裡面了。

    「老先生，這人得的是啥病啊，不傳染吧？」這時候一旁的人群中擠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婦人，問白老頭道。

    「他那是從前受傷落下的病根，放心吧。」白老頭這時候已經開始接待下一個前來領取號碼牌的人了，其實也簡單，就是問一問啥病症，確認一下看看是否屬實，再看他適不適合這一次的牛膏，一般一兩分鐘就能搞定一個。

    「那行，這位大哥，要不你就去我家住吧，我家房間多，你看，就那邊，七層樓呢，除了一樓的店鋪和二樓的客廳廚房，剩下的都是房間。」一聽這人沒啥傳染病，這婦人也就放心了，十分熱情地招攬起生意來。

    「一個晚上多少錢啊？」那中年男人還有點擔心挨宰，像這兩天水牛鎮上這種情況，小鎮上的屋主要坐地起價也是正常，他這兩年身【

    體不好，家裡的經濟情況也慢慢變得緊張起來，這時候不問清楚他是不肯跟著去的。

    「這兩天比平時貴點，一個房間一個晚上一百塊，大伙兒都是這個價。」那婦人說著就伸手幫他把行李給拎了過去，催促他趕緊跟自己走，她家裡空房間多，一會兒還得往這邊跑幾趟呢。

    「那行。」一個房間一晚上一百塊那是不算貴，這兩年他四處求醫，多坑人的情況都見過，相對而言，這水牛鎮給他的感覺還是比較實在。

    「來來，這邊走。」那婦人拎著一個不輕的行李包，走得卻很快，邊走還邊跟這中年男人搭話：「人這東西就是不中用你說，我男人也是，前些年出車禍傷了腿，到現在也是幹不了重活。」

    「傷腿還好些，我這傷的是脊椎，弄不好就得半身不遂。」那男人嘆氣道。

    「那你可得好好治，剛剛給你發牌子的那個老先生知道吧？他的醫術就好得很，我男人那腿腳，給他瞧過兩回，幾帖藥下去，看著就利索不少，下雨天也不咋疼了。」那婦人把沉重的行李往上顛了顛，又道。

    「我先前聽人說，他治惡瘡最厲害。」那中年男人有些吃力地跟在後面。

    「治惡瘡那確實是厲害，不過在筋骨方面也厲害，咱文化廣場那些練功夫的知道吧？」婦人問他。

    「我聽說過。」

    「那裡那個教人工夫卜師傅，就是那白老先生的徒弟，那白老先生你別看他那樣，其實也是個練家子，一把年紀了身子骨可好著呢，我男人說了，那練功夫的人啊，對筋骨這方面都門兒清，不過你這傷的是脊椎，那還真不好說，改天等鎮上這些人都散了，你再找他瞧瞧去，橫豎來都來了。」

    兩人說著，便進了一家雜貨店。這會兒店裡不少客人，買紙巾的礦泉水的泡麵的，櫃檯後面就只有一個小男孩，七八歲的樣子，黑黑瘦瘦的，算帳收錢忙得不可開交。

    「兒子，你爸還沒回來呢？」那年輕婦人揚聲問道。

    「哪那麼快，跑一趟永青來回都兩個鐘頭，今天說不定還找不到車。」那男孩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卻像是個小大人。

    「那你再堅持一會兒啊，媽先把客人領樓上去。」婦人說著也不停留，拎著那中年男人往店鋪後面的樓梯間走去。

    「哦。」後面傳來小男孩清脆的嗓音。

    「你就住這屋吧，這是我家客房，被褥都是剛換上去的，這房間朝南，你看，這會兒還能曬到太陽呢，冬天裡住著最暖和。」年輕婦人放下行李，然後又從鑰匙串里拆出這個房間的鑰匙，遞給那中年男人。

    「那個，我老婆孩子一會兒也該過來了，你看能不能再打個地鋪？」那男人問道。

    「行吧，我男人這會兒就是上永青買被褥去了，這快過年了，剛好那邊好多賣床上用品的都打特價，中午的時候出門，這會兒還沒回來呢，現在先這樣，晚上我再給你們送一床被褥過來。」那婦人也是好說話。

    「那謝謝你了。」

    「謝啥，你看看是要在房間裡休息一下，還是出去逛逛？我家樓下是開小店的，整天人來人往，你拿好鑰匙，出門的話記得把這房間門給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