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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00:15 作者: 報紙糊牆
第103章 姐妹
中秋節這一天,羅蒙的母親劉春蘭接到一個長途電話,電話是從大西北那邊打來的,打電話的是她的姐姐劉彩雲,接到這個電話劉春蘭才知道,原來她的姐夫,也就是羅蒙和羅紅鳳的姨丈,兩個月以前已經過世了。
劉彩雲考慮到路途遙遠,在之前的聯繫中,她也覺得妹妹一家日子過得一般,千里迢迢的就不讓他們跑這一趟了,所以辦喪事的時候就沒有告知劉春蘭。
劉春蘭和劉彩雲上一次聯繫是在去年過年的時候,關於他們家這一年的變化,劉春蘭之前也沒打電話跟劉彩雲說過。
這一次劉彩雲打電話過來,是想跟劉春蘭商量,她想回故鄉住一陣子。如今她男人沒了,兒女也都成家了,她一個孤老太婆,不知道怎麼的就思念起故鄉這片大山來了。
劉春蘭讓她放心過來,別說今年家裡的情況比往年要好上許多,就算是不好,那還能差了她一張嘴一雙筷子嗎?
八月十五晚上吃過團圓飯,一家人坐在院子裡賞月的時候,劉春蘭就對羅蒙和羅紅鳳說了她自己小時候的事。這些事羅老漢是知道的,羅蒙他們姐弟兩個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只知道他們家從前就和外婆家不怎麼往來,和城裡的兩個舅舅也很少聯繫。
劉春蘭的娘家從前就住在大灣村上去一點的一個村子,走路也就一個多鐘頭的路程,家裡兄弟姐妹五個,老三長到十來歲的時候夭折了,最後就只剩下兩個男孩兩個女孩。
按他們這個地方的風俗,男孩是要繼承家業給父母養老送終的,女孩嫁出去以後,就只要逢年過節給爹媽送點東西或者給點禮錢就可以了,並不用給他們養老。
所以問題就出來了,他們這個地方的人都覺得男孩長大了才是自己家的,女孩養得再好那也是別人的,誰家要是沒兒子,除非是招贅,要不然老兩口晚年就沒保障了。
劉彩雲是他們家的第一胎,她爹媽,她爺爺奶奶,都心心念念盼著這能是一個男孩,結果生出來一看是個女娃,公婆就對這個兒媳婦諸多不滿,男人也不給她好臉色看。而劉彩雲她娘,就把自己受的氣全部發泄在了這個女兒身上,小的時候就不好好帶,稍微長大點就讓她做家務照顧弟妹。
羅蒙的母親劉春蘭排行老四,雖然說是上不著下不落的不招人疼,但那些倒霉事倒也輪不到她頭上,上邊還有個大姐頂著呢,等後來她大姐跑了,許多家務這才落到了她肩上。
劉彩雲的性子也不是軟弱的,小時候那是沒辦法,父母就是天,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窩窩囊囊地過了十幾年,等她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家裡就不太平了。
母女倆隔三差五就要吵一架,有時候都能打起來,家裡的幾個男人也都不管。劉春蘭那時候還小,每次家裡一鬧騰,她就只能找個地方窩起來,免得被殃及池魚。村子裡的人都勸劉彩雲別跟她媽吵,再吵下去姑娘家的名聲就壞了,以後誰敢要啊?
劉彩雲的名聲到底壞沒壞,劉春蘭她也不知道,那時候她還小呢,就知道後來他們山里要修路,來了一個部隊來的勘探隊,劉彩雲就跟隊裡的一個西北小伙兒走了。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還勸劉春蘭跟她一塊兒走,她說她們娘這些年使喚她使喚慣了,以後她走了,家裡那些活兒肯定得落到劉春蘭身上,她們爹不疼閨女,也懶得跟媳婦鬧騰,所以根本也不管,讓劉春蘭跟她走。
說到這兒,劉春蘭忍不住抹了抹眼淚。當年她就是個農村裡的小丫頭,啥也不懂,從前有大姐頂【
著,真正在家裡也沒受多少委屈,想走的決心本來就不堅定。
加上那段時間她娘又給她吹耳邊風,說西北那邊啥都沒有儘是沙子,吃的飯,睡的床,到處都是沙子,外邊的人還兇悍,個個跟強盜似得,看誰家的丫頭長得好,就抓回家當媳婦,不聽話就用鐵鏈鎖起來……
最後劉彩雲走了,劉春蘭在家裡留了下來,就像劉彩雲說的那樣,家裡的活兒果真就落到了她年幼的肩膀上,可是劉春蘭不像劉彩雲丁點大就被逼著幹活了,一下子讓她做那麼多事,根本弄不好。
有一年冬天她煮豬食的時候沒煮透,家裡那頭豬吃了幾頓眼看著就不好了,她爹罵她娘,她娘回過頭來就打她,打完了還讓她到溝里去洗衣服,之後她就病上了,發了高燒,差點沒把小命給燒沒了。
這一年冬天她爹把她娘吊起來打,打去了半條命,這個莊稼漢子這回真的很生氣,至於他到底為什麼生氣,劉春蘭到現在也沒能琢磨清楚。
許是因為大女兒的出走給他留下了心病,許是小女兒那會兒病得實在太慘,許是外面的風言風語叫他沒了面子,反正他把媳婦打了,村里人都說他打得好。
那以後劉春蘭的日子稍微好過了一些,長到十七歲,就嫁給了羅老漢,轉眼兩人就一起過了大半輩子,如今連羅紅鳳都有兩個女兒了。
十多年前,那時候整個大灣村就只有村長羅全順家有電話,劉彩雲也不知道怎麼打聽到的,往羅全順家打了一個電話,說找劉春蘭,然後這對姐妹倆才終於聯繫上了。
這些年她們每年一兩個電話,除了第一回,以後能說的話題其實並不多,大概就是相互報個平安,說一些兒女的事。
去年十二月劉春蘭給劉彩雲打電話,她也沒說自己男人病重的事,算算年紀那男人今年也還不到七十,大概是年輕的時候累狠了,勘探隊的人總在山裡鑽,吃的睡的都不好,怕是落下病根了。
幾天以後,劉彩雲和她大兒子先是坐飛機到了彤城,然後又從彤城坐汽車到了永青。
羅蒙從肖樹林那兒借了車子,載著劉春蘭到縣裡去接人。這老姐妹兩人幾十年以後再重逢,難免又要落下一些心酸抑或是欣喜的淚水,劉春蘭就光顧著哭了,羅蒙倒是細細看了看他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大姨。
六十多歲的婦人,不胖不瘦,腰板挺直,眼裡含著淚水,臉色也沒多少血色,可能是旅途勞動,也可能還沒從她男人逝世的悲痛中緩過來。但是細看她的眼睛,你就會知道她絕不會輕易被悲痛擊垮,這個婦人的眼中有磐石,生命中無數的酸甜苦辣都已經被歲月沉澱,現在她的內心強大而安靜。
劉彩雲的大兒子名喚納茂成,四十多歲,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他那種粗獷是羅蒙他們這片地方的人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的,就算是牛王莊上塊頭最大的羅志方,往納茂成跟前一站,儼然也成了斯文人。
不過這個西北大漢現在的精神顯然很不好,性格也有些拘謹,除了劉春蘭問他話的時候,其他時間基本上都是靜音狀態。
當天晚上他們母子倆都住在村里,納茂成就睡閣樓,從前柳茹華剛來的時候住過的那個小房間,羅蒙那個房間騰出來給他大姨住,自己睡在牛王莊。
反正那條蛇和那隻黃鼠狼現在已經知道他經常睡的兩個地方的位置了,村里找不到他就肯定會改道去牛王莊。兩個地方要是都找不到,那當天晚上村子裡就熱鬧了,牛王莊上高手太多,這兩隻都在那邊吃過虧,所以每回過去都是悄悄的,鬧騰那是沒膽。
第二天凌晨劉春蘭起來幹活的時候,這對母子也起床了,劉春蘭趕他們去多睡會兒,劉彩雲卻說自己昨天在路上睡多了,這會兒睡不著。兩人也不去閒著,她兒子納茂成搬蒸籠那真是一把好手,一鍋饅頭蒸熟了,厚厚的一疊蒸籠堆得老高,他一下就能給它都搬起來,一籠饅頭蒸出來,劉春蘭又煮了一大鍋粉絲,有薯粉又米粉,還有蛋花和切得細細的白菜絲,再撒上一大把蔥花,倒進去一小勺香油,一時間屋子裡香味四溢。
劉春蘭招呼大家先吃飯,吃完了才有力氣幹活,納茂成就著一碗湯,饅頭吃了一個又一個,轉眼間小半籠饅頭就都進了他的肚子,那可是大蒸籠。
「怎麼樣?我們家的饅頭好吃吧?」劉春蘭笑眯眯地問他,雖然是頭一回見面,劉春蘭卻對她這個大侄兒滿意得很,看哪兒哪兒都覺得順眼。
「好吃!」納茂成點頭,他們家鄉那邊也不缺牛奶,原本他以為他們那邊的牛奶已經是最好的了,但是吃過羅蒙家的奶饅頭,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
「多吃點,晚一點羅蒙還去鎮上運早餐呢,你倆沒啥事也跟他一起,去嘗嘗紅鳳店裡的東西。」劉春蘭使勁招呼他們多吃,生怕這對母子倆跟她客氣。
「這都吃飽了,哪還能吃得下?」劉彩雲笑看著自己兒子把奶饅頭吃了一個又一個,也不說他,自從他爹走了以後,她這大兒子看著就焉了,從前恁慡朗的一個漢子,生生把自己弄得跟只瘟雞似得,能吃好啊,能吃能幹,很快精神頭就該回來了。
上午做完饅頭包子,劉春蘭就帶著劉彩雲母子上牛王莊,本來就想帶他倆到處逛逛的,沒想到這倆人還甩開膀子幹上活兒了。
先是劉彩雲在四合院裡跟人一起做起了月餅。中秋節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牛王莊上的月餅卻依舊還在做著,網上還有不少人要買,極味樓那邊也要求羅蒙繼續供貨,月餅本來就是糕餅甜點中的一種,想吃的話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不一定非得在中秋節。
做月餅的手藝得學,牛王莊上這些老人已經跟著胖廚侯俊學了有陣子了,現在已經不怎麼需要侯俊上手了,他們自己就能做。劉彩雲剛來,其他的不會,洗豆沙這活兒學起來最快,她就幹這個,邊干還邊跟別人說話,漸漸就融入到了四合院的人群當中。
一會兒納茂成也跟邊大軍他們一塊兒搭上大棚了,羅蒙見他幹得起勁,也不怎麼攔著。這對母子倆初來咋到,對哪兒都不熟悉,非要把他們當客人招待的話反而不自在,由著他們自己高興就成了。
顯然劉春蘭也是這麼想的,她也沒攔著劉彩雲幹活,自己還在一旁跟大伙兒一起幹上了,劉彩雲趕她回去補覺,她說這個時間從來不睡的,要睡都是等到中午吃完飯以後。
中飯羅蒙就讓侯俊多做點飯菜,劉春蘭打電話讓羅紅鳳他們也過來吃,眾人吃到一半的時候,羅老漢才趕著牛群過來了。
如今羅蒙家待產和剛生完牛犢的母牛數量增加不少,羅老漢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之前羅蒙好幾次都想找個人幫羅老漢分擔一部分工作,但可惜一直沒物色到合適的人選,一直就拖到了現在。
這會兒看著飯桌上的納茂成,羅蒙便再次起了這個心思。
之後幾天羅蒙便開始留意起了他這個遠道而來的表兄納茂成,發現這漢子粗中帶細,尤其愛護牲口,每一次聽到母牛的叫聲有點不一樣,他就要過去仔細擦看一番。
在養牛養羊這些事上,他顯然比牛王莊上這些老員工要有經驗許多,羅蒙家這些母牛之所以讓他們這些門外漢養了這麼久都沒出問題,基本上靠的就是羅蒙的那一眼靈泉,羅蒙常常往水牛們喝水的水槽來放靈泉水,母牛們喝了泉水,不僅產的牛奶好,它們自己的體質也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