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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9:00:15 作者: 報紙糊牆
    晚上回到家裡,這些孩子就跟他們爹媽說羅蒙他們家的蜂蜜水如何如何好喝了,誇得那叫一個【

    天上有地下無的。

    他們爹媽就說那麼好改天我們去買點,小孩就把羅蒙的話給說了:「可貴了,五十塊才夠買一小口。」弄得一家老小哈哈大笑:「傻樣,人家逗你玩呢。」

    收完貨送走了那些小孩,羅蒙帶著兩個外甥女,載著慢慢一三輪車枸杞子回到村里。

    家裡羅紅鳳他們已經和完面了,最近擠牛奶的活兒又有些重了起來,下午這次擠奶,羅紅鳳一般都要過去幫忙,像今天羅蒙雜事又挺多,劉春蘭也跟著一塊兒過去擠奶了。

    羅蒙是有打算再招個人照顧牛群兼擠奶,因為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開始幹活,還要挑牛糞什麼的,活兒也挺重,最好還是得找個男人。但是羅蒙這種情況,要在村里找個年輕力壯老實肯干又不會招來閒言碎語的男人幹活還真挺不容易。

    「美玲今天流鼻血了?」羅紅鳳把小女兒拉過去,幫她擦了擦汗濕的額頭。

    「嗯。」高美玲應了一聲,自己又伸手抹了抹脖子,這一天她可是出了一身汗。

    「為啥流鼻血啊?」羅紅鳳幫她把外套脫了下來。

    「吃紅果子了。」高美玲老老老實實回答說。

    「不是說不能吃那個紅果子嗎?」

    「……」高美玲左看右看,不說話了。

    「補過頭了,這兩天叫她吃點清淡的。」一旁的羅老漢看著倆外甥女說道。

    「呦,那水牛奶還讓不讓她喝了?」劉春蘭就問了。

    「先給她停兩天。」羅紅鳳說道。

    「行,這兩天就先不給美玲喝水牛奶了。」劉春蘭點點頭,也同意了。

    「為啥?」高美玲提出質疑了。

    「補過頭了,擔心你以後長不高。」羅蒙回答她說。

    「不要長高。」要喝水牛奶。

    「不長高可咋整啊。」劉春蘭在那邊就笑了:「不長高以後可嫁不出去啊。」

    「……」高美玲又不說話了,抿著小嘴,心中有些不服,嫁不出去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為這就不給她喝水牛奶?

    第32章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

    水牛鎮中心小學五一還是放七天假,說出去真是要羨慕死一大幫城裡的小孩了。

    採摘活動的第二天,他們學校的付校長帶著幾個老師出現在了牛王莊,問羅蒙說他們學校的小孩有沒有給他添什麼麻煩,要不要安排幾個老師過來維持秩序。

    他們一早就知道這些孩子要倆羅蒙這裡摘枸杞,但是羅蒙並沒有通過學校方面做這事,他們當時也就沒有過問,說不定摘個一天半天的就散了呢。

    結果昨天晚上聽幾個孩子說,這個活動組織得還不錯,於是付校長就帶著幾個老師過來看看情況,怎麼說也是他們學校的孩子,組織這種挺大規模的活動,學校也不能一點都不參與啊。

    羅蒙沒讓他們學校的老師來,來了也沒啥事啊,何必占用人家老師的假期,要是再碰上一個脾氣不好的,成天在他們家山頭上喊這個說那個,那真的是煩都要煩死了。

    就是到時候分水牛奶的事,還得需要他們學校配合,羅蒙他們家的人都忙,沒工夫到學校里給這些小孩一個個送奶,加上數量也不少,村子裡的小孩也帶不過去。

    付校長說這好辦,到時候讓羅蒙把當天的名單和水牛奶擱他們學校傳達室,剩下的工作交給各班班主任就行了。

    在水牛鎮中心小學這幫學生的眼裡,羅蒙反正不是太好說話的人,尤其當初不讓他們上他這兒春遊的事,大傢伙兒還記憶猶新呢,現在羅蒙說誰要是不守規矩,到時候就不讓參加採摘活動了,這些小孩也都挺當真,沒敢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總體來說,這幾天的採摘工作是很順利的,羅蒙家成熟的枸杞基本已經採摘完畢,枸杞林里的蟲子也被抓得很乾淨。

    這七天的採摘活動結束後,這些小孩就都追著羅文峰,讓他去找羅蒙問問,看以後還能過來摘枸杞子掙水牛奶不?

    羅文峰去問的時候,羅蒙就說了,要都照這幾天這麼規矩不給大人惹事,那以後就接著干吧。弄得那些小孩倍兒有成就感,看嘛,他們這些小孩幹活還是很靠譜的嘛。

    羅蒙這邊的日子過得那是有聲有色,肖樹林那邊也不差,話說自從肖樹林看清楚羅蒙這個人的真面目以後,就再沒跟他客氣過了,給啥拿啥,也不說要給錢了。

    前幾天他見牛王莊上到處亂跑的小公雞長得挺精神,毛色鮮艷雞冠鮮紅,看著就十分可口。於是他就挑了挑下巴對羅蒙說了:「你們家公雞長得不錯。」

    羅蒙果然是個知情識趣的,當下就抓了兩隻新長成的小公雞讓他帶回去。

    這兩隻雞,當天晚上就被肖樹林宰了一隻,剁吧剁吧放進砂鍋里,加點生煎大鹽,小火慢慢燉,直燉得皮蘇肉爛,跟肖老大一人倒上一杯枸杞酒,吃肉喝湯好不滋潤。

    至於另外一隻,肖老大說先放在院子裡養幾天再說,這可是好雞啊,別一下子吃光咯。

    肖樹林很是不以為然,吃光了再上羅蒙他們家抓去唄,大不了自己掏錢買就是了,好東西當然是要吃個過癮,留啥,人生要是連口吃的都不捨得,那還活個啥勁兒?

    不過在這件事上,肖樹林就沒能擰得過他爹,因為在吃這件事上,肖老大遠比他兒子還要執著許多。

    肖樹林這天早上運著一車子海鮮上水牛鎮,想著羅蒙他們家還有香噴噴熱騰騰的早飯正等著他呢,心情也很是不錯。

    從永青鎮到水牛鎮的這一段公路崎嶇多彎,又是穿山越嶺的,一般外地人來他們這裡根本不敢把車開快了,更別提開夜車了。肖樹林倒是不怕,這條路他都走了成千上萬遍了,閉著眼睛都知道該在哪兒打方向盤轉彎。

    但是車禍,往往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昨夜下來一場暴雨,這條公路附近有一個山坡發生了小型滑坡,不少泥沙都涌到路面上,馬路上方還有一棵松樹倒了下來,剛好橫在路中間。

    等肖樹林看到這棵樹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沒剎住車一下就撞這棵松樹上去了。

    原本他開車的速度不算太快,撞在這棵樹上也出不了什麼大事,但是壞就壞在,滑坡帶來的泥漿讓這一段路變得很滑,根本剎不住車,肖樹林的車子撞上這棵樹以後,很快就被慣性帶著向馬路外沿滑去。

    路的那一邊就是一個山澗,底下有一條小溪,從公路到小溪有三五十米的落差,這車子要是一頭栽下去,那肖樹林這回就真的是一點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生死一線間,肖樹林猛打方向盤猛踩油門,好不容易才脫離了剛剛那股慣性,卻因為油門踩得太猛,車子一下就撞向馬路內側的一片石壁上去了,肖樹林只聽到「砰」地一聲巨響,車後斗的筐子冰塊海鮮也都乒桌球乓亂成一團。

    等到一切歸於沉寂之後,肖樹林一抬頭,就看到自己的腦門在車玻璃上磕出了一張大大的蜘蛛網,接著,熱乎乎的鮮血就滴滴答答地順著他的額頭眉眼流了下來。

    他得離開這個鬼地方,肖樹林心想,不然一會兒再撞上來一輛車,他剛剛那番功夫就全白費了,還得老老實實上閻王爺那兒報到去。

    肖樹林不想去啊,活著挺好,有吃有喝,尤其是今年他們家的伙食還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再說,家裡還有一隻雞沒來得及吃呢……

    肖樹林覺得自己這活兒腦子可清楚了,轉得賊快,應該沒啥大事。可是他又隱約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太對,這時候不是應該想點更有用的嗎,怎麼盡想那些有的沒的呢,難不成是迴光返照?

    肖樹林又想,這會兒他是不是應該給誰打電話,像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找人幫忙嗎?

    找他爸?不行,到時候自己沒事倒把那老頭子嚇出事兒來了。找王向陽他們?還是算了,這三更半夜的,興師動眾把人叫起來,萬一到時候上醫院一檢查,發現就是點皮外傷,那顯得他多嬌氣。

    鬼使神差的,肖樹林就撥通了羅蒙的電話號碼。羅蒙這會兒正幹活呢,一看來電顯示是肖樹林的號碼,立馬就接了:「啥事啊?」他問。

    「撞車了。」電話那頭肖樹林就跟沒事人似地,聽那聲音甭提多精神了,可是羅蒙卻一下子感覺自己整顆心都被人狠狠揪起來似地。

    「在哪兒呢?」

    「就快到水牛鎮了。」

    「你在哪兒等著,別動啊。」羅蒙抓了外套就往外跑,摸了摸口袋確認裡邊有張卡,騎上三輪車就狂飆著出了牛王莊。

    肖樹林掛了電話,在車裡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交警打個電話。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前邊有輛車開過來了,小小的一盞橘黃色的車燈,越開越近,接著他就聽到羅蒙問他說:「咋樣了?」這聲音咋聽著那麼怪異呢,就好像他是個還沒長大的小毛孩似地。

    「沒事,就是頭上淌血。」肖樹林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輕飄飄地傳過來。

    「能動嗎?」羅蒙打開肖樹林駕駛座旁邊的車門,卻不敢伸手去拽他,生怕一下把人給拽壞了。

    「嗯?」肖樹林愣頭愣腦地應了一聲。

    「能下車嗎?」羅蒙又問。

    「能吧?」肖樹林不太確定地回答了一句,然後就想自己從車上爬下來,羅蒙連忙伸手去扶,又大概給他檢查了一下,情況還不算太糟,身上沒受什麼傷,好像也沒骨折。

    羅蒙把肖樹林安置在三輪車後斗,又讓他披上自己的外套,然後才掏出手機往交警那邊打了個電話,就說水牛鎮往永青方向山體滑坡,出車禍了,讓他們趕緊過來處理一下,免得一會兒又有人出事。

    然後也不管對方說什麼,就掛了電話,開著車子就往水牛鎮中心醫院去了,好在他的三輪車小,能從馬路邊緣繞過去。

    等到了醫院,值班醫生給肖樹林做了檢查,外傷就頭上一個破口,給他fèng了幾針,又輸上液,說要等其他醫生上班後才能做進一步的檢查。

    羅蒙坐在醫院的病床邊,心裡也總算是安定了一點:「咱們這地方的山路這麼險,你可別以為自己熟悉路況,就能掉以輕心,車禍可都是這麼發生的,小命可是只有一條,一個不注意就玩完了,尤其你還開夜車……」

    「有完沒完啊,別跟我媽似地。」肖樹林心說,我這還是病號呢,這就教訓上了。

    「你媽怎麼了?」羅蒙順口就應了一句。

    「呲。」肖樹林咧嘴笑了笑,那兩隻眼睛到現在還有點不對焦。「我媽跟人跑了。」他說。

    人家說生病的人就是脆弱,人一脆弱就容易矯情,肖樹林心想,這話果然沒錯,他長這麼大都還沒這麼矯情過呢,就是從來沒跟人說過他媽那點事,這話說出來他就覺得彆扭,怎麼好像自己受了大多的委屈似地。

    羅蒙不習慣這樣的肖樹林,面容中帶著苦澀和譏屑,還有點別的什麼,這樣的肖樹林讓他心裡感到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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