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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8:38:00 作者: 錦橙
在摔第四次的時候,她爬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雲知小時候不乖,不願意被師父拉著走,也不願意被師父放在背簍里,她總是跑跑跳跳在前面,讓師父擔驚受怕跟在後面。
其實她是會小心的。
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很小心很小心的讓自己不摔倒;但是她知道師父在,知道師父會護著她,所以隨心所欲,肆意而為。
雲知慢慢從地上做起來,跌跌撞撞爬上山腰,總算看見了那座隱秘在山霧之中的寺廟。
懸在寺廟正中的牌匾已被風雪肆虐的破舊不堪,清心寺三個字殘缺不全,木門破舊,雜草橫生,於雪色之中顯得破敗又荒涼。
她低頭拍了拍身上的土,用紙巾擦了擦臉和手,最後調整出一個笑,深吸口氣推門而入。
「師父,我回來啦----!」
雲知呼喊聲輕快,一如以往那樣。
院中沒人,祠堂的香火卻旺著,佛祖正坐,一臉悲憫。
雲知跪下虔誠地拜了拜,一路抵達後院。
這是個四合院,偏廳是雜房,朝陽的房間是她的臥室,旁邊的小房間是師父的睡房,有縷縷青煙從裡面冒出。
近鄉情怯。
雲知收起那點點不知所措,緩緩挪動著雙腳登上台階,吱呀聲推開了門。
屋內生著的火爐依舊讓人感受不到熱氣,這座房子比雲知走的時候更加破舊。
她的師父正佝僂在地上向灶火里添加在柴火。
雲知發現師父真的老了。
他的頭頂長出了褐色的斑點,留長的鬍子花白,手上的凍瘡比前年更嚴重。
他也瘦了,瘦到往日那合身的僧袍再也裹不住他。
雲知本勾勒起的唇角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的弧度,慢慢收斂,下耷,淚珠一顆接著一顆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了禪大師似乎有所覺察,慢慢扭頭看了過來。
「雲知?」他有些不可置信。
雲知的喉嚨被淚水堵住,發乾發緊唯獨發不出聲音。
「你這孩子怎麼突然回來了。」了禪大師雙手襯著膝蓋站起,「外面剛下過雪,路難走,是不是摔了?」
她全身又髒又亂,手腕上被擦破了皮,慘兮兮的像是流浪兒。
「吃飯了嗎?師父去給你熱飯。」
「暖壺裡有熱水,你先去洗一洗。」
師父的聲線很溫潤,和青年時期如出一轍,他絮絮不休的對著雲知接連念叨,轉而去從小冰箱裡拿飯菜。
「師父,我還沒長大呢。」
了禪大師回頭,訝然:「雲知?」
她顫聲哽咽:「我……我回來的時候摔了很多次,沒您拉著我根本走不好;我……我也笨,您不教我,我根本學不會功課。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我還沒有長大。」
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她哭聲無力又沙啞:「所以……求求您別離開我,不要、不要把我變成一個孤兒。」
她全身戰慄,巨大的悲慟壓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
她快喘上不氣了,像溺水的孩童一樣面臨著瀕死。
沉寂許久,了禪大師走上前來,伸手溫柔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師父準備去雲遊,去南方那邊,你若想,可以和師父一起去。」
他看著雲知說:「師父年事已高,沒辦法陪你走完一輩子,但你可以陪師父走完一輩子。」
屋外雪色蔓延,讓人寒徹心骨。
雲知躲進了師父懷間,一如兒時那般。
最後搖頭,又緩緩點了點頭。
了禪大師摸了摸女孩的發梢,眼尾發紅。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這是遁入塵世中每個人要都歷經的磨難。
他的孩兒逃脫不了。
他的孩兒總要長大。
第80章
韓家因為雲知的離開而被攪得兵荒馬亂,韓父派人分別搜尋機場,火車站和汽車站,又讓人把賓館酒店找了個遍,可是始終得不到雲知的消息。
天已大亮。
韓父韓母疲憊不堪,韓奶奶倒是睡得舒坦。
早上吃飯時,韓父又追問韓祝祝:「你昨天出去也沒找見雲知?」
韓祝祝搖了搖頭。
韓父嘆息,和韓母說:「那八成是回清心寺了。今天下午我走一趟,公司和家裡就麻煩你照顧了。」
韓母不同意,「天氣預告說C城近來一月都有雪,這個時候貿然進山實在太危險了。我走前留了懷月村村長的電話,回頭我讓他確定一下雲知是否回家,如果平安回去,等雪停了我們再進去也不遲。」
韓父沒有反駁,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他頭疼的按了按睛明穴,飯沒吃兩口便放下筷子去聯繫人繼續找尋。
下午。韓母連打了幾個電話總算聯繫到了懷月村村長,得知他們意圖後,村長讓人去鎮子上確定了一下,最後找到送雲知回去的司機,確認了她的行蹤。
知道她平安無事後,韓家夫婦終於把一顆懸著的心暫時放回到肚子裡。
晚餐前,韓厲突然回家。
他左右手各拎著個袋子,裡面滿滿當當裝的都是禮物。
見他回來,圍坐在餐廳前的幾人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