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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8:29:25 作者: 萬滅之殤
    這算是偏愛的一種表現嗎?大概是。

    腿傷還沒有好的男人走起路來十分平穩,腳步落在地上幾乎聽不到一絲聲響,雖然讓何文宣扶著他也僅僅是搭了把手,無論是從輕柔無聲的腳步還是平靜沉穩的態度來看,銘塵都是一個經過特殊訓練的人。

    何文宣的大腦還在處於真空狀態,被動接受著來自銘塵傳遞的每一個信息,不管是動作還是話語。

    「這聽起來是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我之前被診斷得了絕症,癌症晚期,壽命不超過三個月,準確的來講在最後一個月的時間裡會飽受病痛的折磨而死去,與其失去尊嚴的死在敵人手裡不如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銘塵朝旁邊的何文宣看了一眼,打趣著說道:「你知道朝自己太陽穴開一槍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嗎?」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何文宣並不喜歡這個話題,他甚至於沒辦法去想像銘塵自殺時候的場景,只需要一點點的聯想,胸口就窒息得難受。

    「好吧,那我們略過這個話題。」

    他們從樓上來到了樓下,屋子裡點著微弱的燈光,幾個守夜的保鏢看到是他們以後並沒有動,何文宣揮了揮手示意保鏢不用跟上來,他們就和平時一樣自然地離開屋子。

    屋外漆黑一片幾乎看不清腳底下的路,四周吱吱吱的都是不知名小蟲子的叫聲,山裡的風格外冰涼,像冷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地剮著臉頰上的肉。

    何文宣微微擰著眉頭,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銘塵身上:「下山的路需要走三個小時,全都是陡峭的山路,稍微不注意就會掉進山溝里,來往山下的索道已經停止運行,鑰匙在何鴻雪的身上,沒有他的鑰匙是沒辦法乘坐纜車下山的。」

    這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為銘塵擔心一樣。

    「你不打算阻止我離開嗎?」

    何文宣不免苦笑:「我阻止了你就不會離開嗎?你還是會千方百計的離開。」

    反正都是離開,就讓何文宣親自送銘塵離開,安安全全的離開。

    這可真是個肉麻的話題,手輕輕抓緊了何文宣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銘塵一邊走一邊繼續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後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是銘塵又不是銘塵,是泰瑞爾又不是泰瑞爾,大概是一個……全新的人。」

    銘塵突然笑了,聽起來像是半是開玩笑,卻透著一股並不好笑的認真。

    「一開始你們對我做了那些混蛋事的時候,我只想用刀子把你們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

    要消化銘塵傳遞的這些信息有些困難,何文宣儘量讓自己只接受這些信息最表層的意思,至於深層次的含義並不適合現在去思考。

    「……你有無數個機會可以殺了我們所有人。」何文宣扶著銘塵走到了屋外,他們一直往外走,儘管夜很黑幾乎看不到路,銘塵卻很有目的性地朝著某個方向堅定地邁出步伐。

    每走一步,銘塵就會離他遠一點,最終這個男人會真的離開他。

    不再是需要他呵護的銘塵,甚至於也不再是記憶里那個幽默而又溫柔的男人,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不再是恩愛的即將訂婚的情侶,何文宣或許會看到屬於銘塵的另一面,仿佛這從耳邊呼嘯而過的夜風,冰冷而殘酷。

    「我享受征服的過程。」

    需要何家的人替他解除這個身體寵物的身份,也不介意偶爾利用一下何家,或許還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說留著何家可以一直膈應皇室,比如說這三兄弟其實很有趣。

    「我們之間只存在征服的感情?」像是一桶冰水直接朝心臟澆淋了下去,何文宣冷得想要渾身發抖。

    從最初銘塵用槍指著他的心臟到現在,一開始震驚到麻木的心情已經漸漸緩了過來,愛情真的是很可怕的一種感情,甜密的時候宛如身在天堂,每一天都是浸泡在清甜的花蜜里一般滿足而又愜意;痛苦的時候像是鈍刀子割肉,疼得你心臟抽搐難以呼吸。

    這簡直比用刀子在何文宣胸口上開了一個口子還要來得疼。

    一開始是麻木,反應過來以後慢慢的越來越疼,越來越疼……

    「我以為你會好奇我的身份。」銘塵說道,但顯然何文宣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們的感情上。

    何文宣扶著銘塵的手微微加大了力道,在這個過程里銘塵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何文宣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這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在極力克制內心波瀾起伏的劇烈情緒。

    銘塵所說的每一個字,所做的每一件事,對何文宣而言都是一種直面而來的衝擊。

    「你就在我的旁邊,我能觸碰到你,看到你,聞到你身上的淡淡香味。」

    至於銘塵的身份究竟是什麼又有什麼重要的?

    何文宣更在意他看到聞到碰到的這個真實可見的男人,和他們之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複雜感情。

    「我不在意你的身份,我在意的是什麼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

    「你在意的是什麼?」銘塵故意問道。

    何文宣不免苦笑:「我們之間的感情並不完全都是假的對嗎?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對我的感情也不都是假的。」

    「這麼自信?我是一個堪稱卓越的演員。」

    「時間會證明一切。」何文宣也不多做解釋,短短的一句話里卻是這個男人把握十足的篤定,除了溫文爾雅以外,何文宣從來都是一個堅定自我的男人。

    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他們已經離房屋有一段距離了,四周荒無人煙,幾顆星星寥落地懸掛在天邊。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有很多烏雲,前兩天的時候在夜裡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月亮,想和你一起賞月的計劃泡湯了,不過沒關係,有遺憾才會有希望。」

    再往前就是懸崖了,何文宣放慢了腳步,他輕輕樓住了身邊的男人,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手腕上還戴著一個能隨時隨地要了他性命的手鐲。

    越是熟悉的人就越是對對方有一種發自本能的直覺。

    銘塵就要走了,這個男人會離開他,在他們朝夕相處了這幾個月以後,這個習慣在夜晚靠在他肩膀上看書,會在清晨趴在他身上抱著他睡覺的男人會從他身邊消失。

    說是會有下一次見面,是什麼呢,幾天以後,幾個月以後,還是幾年以後?

    不能去想,一想就不願意放手。

    「你真是個殘忍的男人,銘塵,你真的是一個非常殘忍的男人。」

    想開口讓這個男人留下,話還沒有嘴邊又咽了回去,何文宣並不是完全了解銘塵,但也不是完完全全不了解這個男人,銘塵骨子裡的固執在以前會讓他有些頭疼,現在就更是如此。

    挽留的話說不出口,人卻始終抱著銘塵不願意鬆手。

    多麼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短暫的噩夢,等明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銘塵依然會躺在他的身邊,依偎著他,閉著眼睛,安穩而香沉的睡著。

    不遠處傳來了人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隱約有手提電筒的光在閃爍,夾雜著何文瀚和何鴻雪的呼喊聲。

    漸漸近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銘塵不會在原地等著何文瀚和何鴻雪他們追過來。

    輕輕推開了何文宣,銘塵留下了一句話「不要動」,只有短短的三個字,隨後自己一個人朝懸崖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沉穩的毫不猶豫的堅定步伐。

    他眼睜睜地看著銘塵離自己越來越遠,仿佛只要一眨眼這個男人就會突然消失在眼前。

    即便知道是毫無用處的話,也還是控制不住的說了出來。

    「別走--」

    銘塵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甚至連猶豫一下都沒有,他最怕的就是離別的時候過於傷感,這種既悲情又浪漫的畫面並不適合他。

    再往前一步就沒有路了。

    銘塵停了下來。

    「謝謝你的外套。」他微微偏頭朝後面看了一眼。

    在何鴻雪他們趕來之前,銘塵消失在了何文宣的眼前。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逃離(四)

    「你就眼睜睜地看著銘塵離開?」

    「我有趴在懸崖邊上看過,沒有他的身影,逃走的路線應該是早就布置好了。」

    「你就讓銘塵那麼走了,但是你手腕上藏有毒針的手鐲還是戴在你身上。」

    何鴻雪簡直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可看著何文宣有些恍惚失神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以他對泰瑞爾的了解,那個男人絕對會千方百計的想辦法離開,尤其是放任銘塵和何文宣待在一起,銘塵想要逃離這裡有的是辦法。

    有一些殘忍,卻也沒有辦法。

    他和何文宣說再多的話都抵不上銘塵親自在何文宣面前暴露來得有效,他了解他的弟弟,過去有多麼愛那個男人,有多麼信任銘塵,現在就有多麼的受傷。

    從小到大,上一次看到何文宣恍惚失神還是他們三兄弟失去父親的時候吧。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嘴裡呢喃著,何文瀚站在一旁緊皺著眉頭,直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銘塵居然是三區事件的幕後黑手,而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何鴻雪現在頭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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