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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8:00:09 作者: 橦鹿
「怎麼了?」季堯跑的滿頭大汗,氣息微喘,「是家裡的親戚還是?」
蘇妙言反應慢了好幾拍,迷茫地抬起頭望向面前的人,半晌,訥訥道:「學長,你怎麼來了啊。」
季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別怕。生病了找醫生治病,不會有事的。」
她聽了點下頭,沒說什麼。
沒過多久,同學們輪番電話轟炸季堯回去,蘇妙言也說自己再陪陪朋友,不會待很久,讓季堯該忙什麼就去忙什麼。
季堯實在推脫不掉那麼多人,囑咐幾句離開。
長長的走廊之上,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醫生、護士、病人、家屬,甚至清潔阿姨,在走廊上不停走動,各司其職。
蘇毓文曾說醫院是世界上最矛盾的地方,生與死兩大極端無時無刻不再這裡上演,這是生命的無常,而無常也是規律。
蘇妙言做不到像媽媽那樣理性面對生死,爸爸的離開至今都是她跨不出去的傷痛。
哪怕傷口結痂,卻永遠有道疤痕刻在皮膚上,去不掉。
嗡嗡嗡——
蘇妙言看到孟阮的來電,瞬間克制不住眼淚。
她舉著手機跑進樓梯間,劃開手機,裡面傳來閨蜜歡快的聲音:「怎麼樣?老師是不是說她遇到了從教生涯里最好的苗子?」
「……」
「我告訴你啊,人家誇你的時候謙虛些,別……妙妙,你在聽嗎?妙妙?」
「只有10%到20%。」
「什、什麼?」
肺癌晚期的存活率只有10%——20%。
***
葉冉一甦醒就覺得腹部很疼,尤其是呼吸時。
她皺起眉頭,還沒顧得上了解自己這是在哪兒,便聽到有人對她說:「感覺怎麼樣?」
蘇妙言紅紅的眼眶還沒完全消退,此刻看著好友,目光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你……我……」
「我先叫醫生過來吧。」
「……」
醫生過來為葉冉做了常規檢查,說的話基本上是她每次來開藥都會聽到的那些:「抓緊治療是有希望的」「這病就是怕拖著」「先住院再說」。
葉冉表情寡淡,只是在看到身邊的蘇妙言時露出片刻的哀傷。
潔白的病房內,輸液管滴答滴答地輸送著藥液到患者的體內,融入患者血液中。床頭柜上放著的加濕器大約是年頭久了,咕嚕嚕地吐氣不暢。
「嚇壞了吧。」葉冉笑了笑,「其實沒什麼的,人不就是生老病死嘛。」
蘇妙言嘴角肌肉繃緊,她不想當著葉冉的面兒哭,可有時候傷心可以裝作無所謂,眼淚卻不聽心的話。
「你怎麼不早說呢?」她吸吸鼻子。
葉冉還是笑,懶洋洋地轉了轉脖子,拜託蘇妙言幫她把床搖起來。
「說不說的不都是那個意思嗎?」她說,「再說了,我也……對了,咱倆第一次見面,你有沒有好奇我為什麼這把年紀還是一個人?」
蘇妙言正拽著被子,聞言怔了下。
那時候,她覺得葉冉長得很美,不是濃眉大眼的那種美,而是一種有質感的高級美,單眼皮的丹鳳眼,有些俏皮,身上還帶著一股青春氣,一點兒不像快四十歲的人。
「咳咳!咳咳咳咳!」
蘇妙言回神,連忙去斟水,葉冉卻搖搖頭,打趣道:「喝水要是管用,肺癌還叫癌嗎?」
「能……能不能別再這樣說話了?」她摳著杯子的手骨節暴起,「一點兒不好玩。」
葉冉頓了頓,拍拍她的手,說「好」。
病房再度變為藥液滴答聲和加濕器嘟嘟聲交織著,規律安詳。
良久。
「我一直在等一個人。」葉冉忽然道。
她望向窗戶,天空中的白雲零散著,不抱團,偶有幾隻麻雀叫囂著飛過去,帶動起生的氣息。
葉冉是私生女。
從她記事起就沒怎麼見過爸爸,但好在爸爸給了她媽媽花不完的錢。
高中時,媽媽因為醉酒發生車禍去世。
葉冉在失去親人的巨大悲痛中也多了花不完的錢。
她那時很叛逆,沒少干出格的事兒,同學和老師都不喜歡她,見她躲著,不樂意跟她多說話。
大四那年,她跟著一幫在酒吧里認識的男男女女們去野外露營,遇上了暴風雪。
當時的情況是除了事故和絕症外,是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萬幸的是後來有一波登山愛好者路過救了他們,還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壓縮餅乾分給他們。
葉冉因為之前的危險心有餘悸,躲在角落裡發抖,同伴們都在慶祝劫後餘生,沒有人注意到她。
就在她快要覺得透不過氣時,有人蹲在她身邊,說:「喝些熱水吧,會舒服些。」
男人穿著笨重的防寒服,戴著帽子、口罩,獨獨露出一雙眼睛,光亮溫和。
葉冉由此認識周陸文。
周陸文是高中物理老師,父母都是公務人員,本本分分,他的性格也忠厚老實,彬彬有禮,唯一不太符合這副好脾性的大概就是他喜歡登山。
葉冉起初就是覺得周陸文這樣的人好玩兒,故意逗他,想看看他生氣是什麼樣的。
可這人可能天生不會生氣,只會對人好。
好到葉冉第一次心動。
「他媽媽撞見過一次我們在餐廳吃飯。」葉冉回憶道,「之後他去前台結帳,我看他手機亮了就多看了一眼,是他媽媽給他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