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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59:28 作者: 五軍
徐稷忍不住往要升仙兒的人跟前靠了靠,看這人的眉眼口鼻,連著手腕的肌膚上都隱隱泛著光澤,忍不住手癢的上前握住:「你在挖什麼呢?給我看看?」
路鶴寧抬臉看他,笑了笑,眼睛裡也像蘊著霞光。
「都是些小碎片,」他把一片扒拉出來的一堆東西給徐稷看,又往後抽手道:「大概是周圍學生埋這的什麼東西碎了,再找找周圍還有沒有了,要不然會有人被扎到腳。」
徐稷不舍的放開手,拇指捻了捻,心不在焉道:「沙灘上有清潔工,回頭就一塊掃了。」又說他:「小心別劃到手。」
他嘴上這麼說,下手卻很快,不多會兒又挖出兩塊白膩的小瓷片。路鶴寧一時興起,把那一小堆的碎片拼了個大概――看樣是個空心的瓷質套娃,上面油彩畫了個笑眯眯的臉譜,眼線細長,憨態可掬。
路鶴寧微微一怔,跟徐稷一人一半,手捧著丟去了垃圾箱。
回程的路上徐稷有感而發,邊開車邊慨嘆道:「我當年的頭筆錢就是靠搗鼓套娃掙的,那時候十年前,這東西江城不多見,我就跟著人去東北進貨,當二道販子,回來就吹說這兒個是俄羅斯滴,老毛子手裡進的外國貨!還真有人信,還有外地的從我手裡買了,回去到到商場裡擺。」
路鶴寧笑:「你還真是厲害……」想了想又道:「我以前也收到過一個,說是俄羅斯產的,七層的木娃娃,我放床頭上好久,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沒了,也沒敢跟人說。」
「沒就沒了唄,再買個,」徐稷想了想,突然問:「誰送的?」
「那時候的……男朋友。」路鶴寧低著頭笑笑,「沒了就沒了,再買個跟原來的哪能一樣。」
徐稷哦了一聲,沒再接話,不多會兒他降下車窗,傍晚的暖風徐徐吹進,路鶴寧心頭的一陣陰霾似乎被這晚風吹開些許,又覺得前路似乎寬闊了許多。他支著胳膊,看著路上行色匆匆歸家的人潮,又仔細打量一通等紅燈的車輛中人們疲憊又放鬆的樣子。
「謝謝你今天幫忙,」路鶴寧看著窗外,突然說道:「我這個人敏感又自卑,今天的事情如果我自己處理,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徐稷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這事你不該先找你妹妹,尤其外人找上門了,不管有理沒理,都得讓人知道你們家不是好惹的,你這個哥哥護犢子,誰都不能動你家人一根汗毛,這才能站住腳。要不然你自己都不站你妹這邊,誰還能給她撐腰?」
「是……」路鶴寧抹了把臉道:「我是……」他說完不知道怎麼繼續,又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繼續說道:「我以前總想著,不管別人做的對不對,只要自己做對了,問心無愧就行。我時刻想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這麼想別人……珊珊離婚的時候,連我們總助都說不能輕易饒了那男的,我卻在想是不是真的因為珊珊總給家裡拿錢,這才影響的他們夫妻感情……」
「今天別人來鬧,我也窩火,怕她們吃虧,可是心裡又覺得真是自己有錯在先……別人這麼做也情有可原……我工作的時候,被人擠兌的時候,扣工資的時候……我總能先從自己身上找到毛病,要麼是懊惱自己做的不好,要麼覺得問心無愧等著惡人有惡報。」
徐稷瞧他一眼,搖了搖頭:「……你還真是好脾氣。」
「……我這不是好脾氣,也不是有責任感,我只是委曲求全,軟弱可欺,」路鶴寧笑了笑,過了會兒又嘆了口氣道:「不過這件事珊珊做的的確不妥,我打她不光是為這事,我怕她走錯路……以後的路還長,她總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利用性別優勢博取同情或便利都不是正道,人要先正視自己,才能守住底線。」
徐稷若有所思,看了他幾眼道:「你說的對,但是人也不能總靠自己。」
「那要麼靠朋友,要麼找個志同道合的另一半……」路鶴寧嘆道:「沒有誰是真正的不求回報,只是有時候這回報,未必要求是金錢而已。」
晚上徐稷有事還要回去,路鶴寧找了處十字路口讓他把自己放下,卻沒回家,而是找了一處房產中介。這處公寓雖然還能住下去,房東也沒有明確表示要趕他們走,但是今天這麼一鬧,左鄰右舍的謠言必然不少。畢竟這種發生在身邊的桃色新聞最能挑逗人的神經,而其中的女性又是失婚少婦,姿色尚可……誰還管事實如何。
路鶴寧不想讓寧珊面對這種兩難境地,再去看房源卻很少有這麼合適的。要麼戶型大小差不多,價格卻因為天氣轉暖陡然上漲許多,要麼價格合適,房子卻採光不好陰暗潮濕,又或者地腳偏僻治安混亂。他接連走了幾家,心緒難寧,到了晚上又想起還有事沒辦,匆忙跟李軍說了一聲。
李軍那邊無奈的笑笑,又給他把時間往後推了幾天,說道:「我這個不是純為了幫你,店裡的確缺人……這樣你那看著安排吧,但是一定不能晚過周三了。」
說完又補充道:「工資倒是忘了跟你說了,上一個店員一直拿的是2600,不過那是半年前的行情,現在物價漲了不少,收銀也沒什麼提成,所以暫定的是2900,不管住,中午在店裡吃。」
路鶴寧連忙答應,心裡再一算,這工資比寧珊在蛋糕店的竟然多出一倍,如此一來租房的預算倒是能多不少了。他這一天心情忽上忽下,這會兒才算是又看到了一點新希望。這會兒放鬆下來,他又忍不住想到白天和徐稷的一番肺腑之言。
那些話里,有一半是在說寧珊,也有一半是在說自己,只是他不知道徐稷有沒有在意,又或者有沒有聽懂。有些東西欠下了,將來連本帶利,未必用金錢還的起。只是當時還有半句他沒敢問,他怕被人說自作多情,又怕答案無論怎樣,都不能使自己滿意。
――
第二天一早路鶴寧帶了身份證,又取了筆錢,早早去了寧珊那邊。
寧媽媽在廚房裡早飯,寧珊抱著孩子過來開門,兄妹倆抬頭撞上,都是一愣。路鶴寧看她哭的眼睛紅腫,左臉又有隱約的烏青,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昨天是我手重了。」
寧珊沒說話,抱著孩子進了自己的臥室,等到吃早飯的時候才又出來。
寧媽媽打圓場說:「親兄妹哪有記仇的,你們倆小時候也打過架,比這可厲害多了。」說完又笑著沖寧珊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偷錢買東西,後來跟我說你哥拿的錢,結果害你哥挨打的事情了?」
寧珊低頭嗯了一聲。寧媽媽給倆人一人分了個雞蛋,正琢磨著再怎麼說,冷不丁聽寧珊道:「我沒生我哥的氣。」
路鶴寧抬頭看他。
寧珊轉身給他盛了碗飯,小心撇去上面的幾粒香蔥,遞過來:「我哥為我好,我知道。」
她說到這抬頭正視路鶴寧,正色道:「但是昨天的事情我的確委屈,我去辭工就是為了以後離他遠點……蛋糕是他要求說讓我幫做一個,所以我白天去,當著他和他老婆的面送到。辭職也是一塊說的,我沒和他獨處,說話做事也沒有一點曖昧不當的地方。他當時接蛋糕的時候拉我手,我也被嚇了一跳,但是放下東西就走了……誰知道中午他們突然就過來了。」
事情過去一天,寧珊說起依舊氣息不穩,寧媽媽要打斷她,她抬手止住,又緩緩道:「但是我明白那個道理,如同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樣,即便我不做什麼,我的沉默也會因為我失婚婦女的身份多出這樣那樣的解釋,得出眾人想要的結論……更何況我心知肚明……就為這個,你打的也對。」
路鶴寧一時哽住,心裡浮沉半晌,最終道:「你明白就好。」說完想了想,索性攤出自己的打算:「我有個同事正好有家餡餅店,現在正缺個收銀,一個月2900,管一頓吃,我問過了,他說想讓你過去試一天,看看能不能適應那邊的強度,你覺得呢?」
寧珊聞言精神也是一振,自然說好。
路鶴寧又看了眼這房子,商量道:「這處房子戶型還好,但是這幾次我過來總看到樓下有些遊手好閒晃蕩的人,大晚上小區里也不少個,看來這裡的封閉管理就是個噱頭,這麼一算這物業費就有些高了。」
他原本想過直接找房子,後來又想,雖然是自己出錢,但是也要考慮下她們的意見。又怕說別的寧珊心裡又負擔,所以只挑房子的不好處說。
寧媽媽一開始不解,後來也明白了大半,點頭道:「是有些高,而且這公寓隔音不咋好,樓上又住了個半大小子,一放學就鬧的地板砰砰響……咱一外來戶,家裡也是有孩子的,也不好意思上去找。」
路鶴寧道:「那就是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乾脆趁著珊珊換工作,把房子也看了。稍微貴點沒關係,只要住著舒心就成。」
說完又安慰了寧珊幾句,跟著看了會兒孩子,這才算把事情定下。只是這邊先付了半年的房租,現在退租有些麻煩,而且當時又是徐稷幫忙給定的。
路鶴寧只得再給徐稷打電話。
徐稷卻道:「這事我也想到了,你們不用找別處了,我這有處房子空著,讓她們去住吧。」
路鶴寧嚇一跳,連忙拒絕。徐稷似乎還沒睡醒,唔了一聲說:「又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去過的。」
路鶴寧問:「哪裡?」
「就我媽原來住的那,」徐稷懶洋洋地笑道:「你還在哪說我白嫖不給錢,我爹在窯子裡十八摸呢……」
路鶴寧這下想起來了,只是徐稷大概聲音壓的太低,他聽到「白嫖」兩個字,臉上忍不住發緊,連耳朵都熱了起來。
「那邊房租多少錢?」他記得徐稷那房是個雙南臥,採光特別好,樓層也合適,如果真往外出租的話租金應該比這邊貴。
徐稷卻道:「不用給錢,先去住著吧,反正空了好一陣子了。」他說完突然一頓,不知道想到了哪兒,又道:「你別多想啊,不會跟你要回報的。」
第42章
徐稷的那處房子的確空置了很久,客廳的家具上蒙了不少灰。徐稷開車把他們一家四口給接過來,掏出鑰匙邊開門邊道:「你們自己打掃下,這房子空了挺長時間了……客臥一直沒人住,東西想用可以湊合用,主臥的得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