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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59:28 作者: 五軍
    路鶴寧說:「你不就又善良又義氣嗎。」說完才想到去年工廠里的各種傳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哦我都忘了,服裝廠的效益不太好。」

    他先前被徐稷猜忌過,雖然後者說沒有別的意思,路鶴寧卻始終很注意,因此自從離開之後一點兒都沒再打聽過他的事情。這會兒他想了想,既然提到了問問也無妨,反正徐稷答不答都一樣。於是道:「當時工作的時候,我也不理解你為什麼非要轉型,雖然從長遠看這麼做是對的,但是你當時剛接手,都沒有過渡就這麼做,也不怕傷了元氣嗎?」

    徐稷對他點點頭,想了想也嘆道:「我當時的確有些莽撞,但是我爸病的突然,我跟他從來沒多少接觸,也不知道裡面到底什麼情況,誰能用誰不能用……」服裝廠在路鶴寧這些外人眼裡,只是一塊地幾排樓,但是在老徐家眼裡,這卻是一隻能下天天下蛋的小母雞,一塊越養越肥的野豬肉。

    「其實老徐家的買賣不止這一處,我爺爺輩老爺爺輩都是做買賣的,一代代攢的家業也投了不少東西。我爸對這些特看重,生了我這個兒子覺得不成器,立馬著手去造第二個第三個,恨不得生個皇太子出來跟他一塊打天下。」當然最後皇太子沒生出來,老徐早年荒yín無度後來便力不從心,一直到死就只剩了這一個不出息的東西。

    老徐把不成器的孩子召回家,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把手裡的財權一一移交給下一代。只是當年徐稷太年輕,和徐家各位親老不熟,看誰都是一臉警惕,連這個親爹也沒好臉色。

    而老徐家也不是外面看的一片太平――一生爭強好勝要臉面的老太太,住在徐家老宅的堂哥的遺孀和獨子,出嫁多年的姑姑和姑家的兒子周謙生……再遠一點的七大姑八大姨,老徐的各路小情人的爹媽哥嫂……

    誰都覺得徐稷這個放養的兒子不算數,還不如他們這些常來常往的有資格。反正那時候老徐病的尷尬,中風後一張嘴只會流哈喇子,連個屁都崩不出來……

    徐稷一口吃不下這塊大蛋糕,又吃了文憑低沒人脈的種種虧,所以大半家產都被徐老太太收入囊中,他唯獨咬死了服裝廠這塊沒鬆口。

    後來徐老太太又惦記,他索性露出了混不吝的本性,把服裝廠的老油子悉數踢走一個不留,又本著誰也別好過的態度,搗亂了老太太的其他幾處買賣,這事才得以平息。

    「……我除了服裝廠外有自己的買賣,反正錢嗎,都一樣掙。以前是飯店酒吧夜總會,有一點錢入一點錢,等分紅利的時候大老闆吃肉我喝口湯,後來攢了點家底,又結識了幾個朋友,搞軟體開發的,通信工程的,挖隧道的建橋鋪路的……」

    徐稷咂摸了一口啤酒,笑道:「所以說,朋友幫朋友,就是這麼起來的。」

    路鶴寧聽的目瞪口呆,再想起自己之前說的那段評語,忍不住又慚愧又感嘆,徐稷還真是自己硬生生趟出了一條血路財路,不管他手段如何,起碼結果擺在那。而自己如今身負巨債,可跟徐稷的任何個時期比,似乎又都顯得不值一提。

    同樣徐稷的經歷也說明這人對於投資有著精準的直覺……比如自己,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徐稷給他的投入大於產出的評價,似乎沒什麼不對。這麼拖家帶口的,他一個人維持起來的確吃力。

    周末路鶴寧下班後坐車去了寧媽媽那邊一趟,路過超市的時候又從樓下買了些米和油上去。

    寧媽媽正在做飯,見他進來眉梢卻是帶著喜色,拉他到一邊道:「寧寧,你妹妹找了個好工作。」

    路鶴寧環顧四周,果然見寧珊不在家,心裡忍不住也跟著高興道:「什麼工作?在哪兒干?累嗎?」

    寧媽媽說:「不累,就是小區裡的蛋糕店裡。」又道:「那家店是對小年輕開的,我們來的那天才開張,就你出差那天,他們剛貼出招人啟事說要找個看店收銀的,我湊錢看見就給撕下來了。」

    寧珊以前出過一個小事故,那之後在家休養的一段時間裡喜歡上了做甜點,她心靈手巧,學什麼東西都快。現在在蛋糕店裡不光能看店收銀,偶爾還能打個下手幫忙。

    路鶴寧真沒想到寧珊能這麼順利就找到工作,而且小區里回家方便,中午晚上還能休息一下。

    當然孩子哭鬧是必然的,寧媽媽領著路鶴寧在次臥門口看了眼剛剛睡著的小小人,有些心疼道:「這孩子隨她娘,死犟……一看不見媽媽就哭,這幾天都是哭累了才能睡一會兒,給她娃娃也不玩,帶他去樓下,也不跟別人家的小朋友說話……」說完又想到別處,說:「不過小時候鬧騰大了應該就省心了,你跟珊珊小時候比她還折騰人。」

    路鶴寧對三歲之前的記憶極淡,只是小時候聽他爸說過,說他剛出生那會兒愛哭愛鬧,幾個月了也不消停,不會爬,說話也晚,別人家的娃娃都是「四咿五呀六爸媽」,他卻一直到周歲都跟個鋸嘴葫蘆似的,那時候他爸媽為這沒少往大醫院跑。

    澄澄踢了踢腳,小被子被踹開一塊,寧媽媽忙在圍裙上擦了把手,過去給她掖好被角,又挪了個枕頭把另一邊壓住。她雖然平時數落起人來語言尖酸,這會兒行動卻到底顯出點上了年紀的不利索來,左右腳一別,差點摔倒。

    路鶴寧忙扶住她,一直等她出來關上門才道:「媽你自己在家一點小心點,萬一摔了怎麼辦。」

    寧媽媽不在意的揮揮手,笑笑說:「我有數,剛剛這不是別了一下嗎。平時我可小心呢,」又說:「你跟珊珊不容易我知道,現在家裡缺錢,我這怎麼都是老骨頭了,萬一不長眼摔一個碰一下,這不是給你們找事嗎?」

    路鶴寧一愣,感覺這話還有後文。果然沒等一會兒,寧媽媽看著他絮叨起來:「我算著,你都二十五了,這找對象的事情也該提一提了。房子車子咱先不管,這相親見面總得花錢……珊珊也是,這婚反正是要離了,以後總不能一個人過,我這幾天認識的鄰居們,就有不少說能給她介紹對象的……」

    舊事重提,路鶴寧躲也躲不過去,只得無奈道:「這事先別提了,我現在焦頭爛額的沒那心思。而且珊珊那邊婚還沒離,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這事對她來說肯定還是有打擊的,你得給他時間緩衝。」

    寧媽媽說:「她受打擊需要緩衝,你還受什麼打擊了嗎……再說也沒說讓你現在就結,這不得先看看,看對眼了還得相處一段時間嘛。」

    路鶴寧說:「我哪有時間。」他的手機叮咚響了一下,路鶴寧看了眼,見是徐稷轉發的一條不知道什麼節日的祝福信息,暫時按掉,又道:「結婚不是過日子的終極目的,相親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即便倆人看對眼,相處還算愉快,以後誰能保證不反目成仇?再說這相親也得看條件,咱家的現狀是沒車沒房一屁股債,人女方要是不圖物質條件,那圖什麼?」

    寧媽媽說:「那肯定就是圖咱人咯,我兒子多好我不知道嗎?」

    路鶴寧平靜的嗯了一聲:「對,圖人,所以我得收拾收拾,去當上門女婿?」

    寧媽媽一聽要急。

    路鶴寧道:「跟我爸似的?我爸明媒正娶的你,都能被你們寧家逼的第二個孩子改了性,活著的時候在家裡沒丁點地位。所以我要學我爸嘍?多好,閨女結婚又離婚,兒子賣身還債去上門,看,順口著呢。」

    寧媽媽終於不再做聲。

    路鶴寧又等了一會兒,一直到寧珊那邊打回來電話說要晚點回,這才匆匆往回趕。

    --

    路鶴寧的宿舍和寧媽的住處正好是兩個方向,雖然都離著公司不遠,但是從一處到另一處去卻要坐半個小時的車。

    路鶴寧搬進宿舍後一連幾天都沒看到同屋的舍友回來,他不知道對方的生活習慣,又見宿舍里是開放式廚房,油鹽醬料一應東西都沒有,因此一直沒有開火做飯,只在樓底下的快餐點裡湊合著吃。

    這天他在那邊呆到太晚,等回到了宿舍這邊,快餐店卻關門了,倒是旁邊的餡餅店還亮著燈。

    路鶴寧平時吃不慣餡餅,然而這天一路來回折騰,腸胃有些受不住的攪亂。他揉了揉肚子,遲疑的推開門,卻見餡餅店裡雖然燈光大亮,但是半數的椅子已經被抬起倒放在了桌子上,店裡沒客,只有收銀台後面窩了個人,聽見門口的動靜抬了抬頭。

    路鶴寧客氣道:「不好意思,請問……」

    收銀台後面的人站了起來,看見他愣了下,隨後又露齒一笑。

    路鶴寧看這人覺得眼熟,等對方這一笑才想起來是在火鍋店裡見過的那位。他也笑笑,道:「現在餡餅還有嗎?」

    收銀員道:「沒了,都賣光了。」他說完又笑了下,卻是很熟稔的口氣問路鶴寧:「你還沒吃飯嗎?」

    路鶴寧點了點頭。

    那人又道:「正好我也沒吃,這會兒估計店都關了,不如回去做吧。」

    路鶴寧這才懵住,看著他問:「……回哪兒?」

    收銀員驚訝道:「回宿舍啊。」他見路鶴寧還沒回神,哦了一聲一拍腦袋道:「我把床頭上的相冊收起來了,怪不得你不認識我。我是李軍,產品部的,你舍友。」

    路鶴寧怔了怔,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化過來,忍不住瞪大眼問:「你是我室友?」

    「是啊?」

    「那這幾天怎麼都沒見你?」

    李軍笑道:「這幾天店裡的收銀不在,我過來幫忙,有時候就睡後面了。」

    路鶴寧依舊感到難以置信。

    李軍關了燈,把餡餅店的門鎖好後才解釋道:「後廚那邊有個二樓是住人的,我沒事的時候喜歡住那,wifi速度比宿舍的快多了,打遊戲不卡。」

    ――

    倆人回到宿舍,李軍換下鞋後徑直去了廚房那邊,路鶴寧慢了一步,過去的時候就見廚房那邊有個暗格,李軍正依次往外拿油鹽醬醋等調料。路鶴寧先前沒主意到這個暗格,還以為是裝飾的木板,這會兒見他跟變戲法似的一套套的東西往外擺,幾乎嚇了一跳。

    不過這人有潔癖是真的,而且還有些強迫症,大小瓶子按照高低胖瘦規規矩矩排了兩排,跟列隊似的。路鶴寧湊過去看了眼,好傢夥,醋瓶和醬油瓶的瓶蓋fèng都是白的,比新的還乾淨……

    李軍面有得色,一邊翻菜譜一邊問他:「你吃什麼?晚上的話不適合太油膩,炒菜就不做了,粥和面你二選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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