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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59:28 作者: 五軍
路鶴寧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道:「我本心也覺得,與其留在那裡受氣不如離婚,各過各的。」他遲疑了一下,又嘆了口氣:「但是媽說的也有道理,你要是離婚的話要考慮的問題也很多,先不要糙率決定。比如以後你還要孩子的撫養權嗎?假如孩子跟著你,那吃住的開銷都高上不少,帶著孩子你打算找什麼工作,以後再找對象是不是也要考慮……」
路鶴寧在樓梯間裡把自己的顧慮一一攤開,說完忽然想起不知道從哪兒看的一句話,生活不只有詩和遠方,還有茶米油鹽醬醋茶……而所謂的快意恩仇之所以讓人羨慕,就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即便想要痛快的告別過去,也會被油瓶絆著,被尿布牽著,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寧珊不可能不要孩子,但是真要了孩子,娘家的這個樣子,她的每一步都會走的頗為艱難。更何況目前他不知道大勇的態度,假如後者也想要孩子,到時候爭奪撫養權也是一場惡戰。
「孩子的話,我肯定是得要過來的,」寧珊的聲音有些疲憊,態度卻十分堅決:「我在想,到時候孩子讓咱媽幫忙帶一帶,我早點出去找個工作養家。至於大勇這邊……」她頓了頓,道:「如果他痛快的跟我離那就離了,過去的對錯都掀過去不談。如果他執意要……」
「……要我們還錢嗎?」路鶴寧說:「總共也沒多少吧,如果真是最後僵在了這一步,給他就給他吧,當打發要飯的了。」
「那我還不如拿去打發要飯的呢,」寧珊冷笑了一聲,「如果他執意要錢,那我就跟他好好算算。一則我嫁到這個家裡,一家老小里里外外,無一不是我在操持,做飯洗碗洗衣服,出去買菜回來掃地拖地,自從我結婚,哪怕懷著孩子七八個月的時候,他媽可都沒為我沾過一點水幹過一點活,孩子我生,生了我看我養……他說他自己上班不情願,那我幹家務活就情願了?到時候一條條的算,沒了夫妻情分,那就是當我是個保姆,也得開工資。」寧珊頓了頓,把更難聽的後半句咽回去了,她想,真要不算情分,那婚姻還有什麼意思呢,上床的錢怎麼不跟著算一算?但是對方畢竟是她哥,這話她能想,但是也說不出口。
「……除此之外,按照法律來算,婚內的財產為夫妻共同所有,他要分大家小家,那給咱媽的三瓜倆棗要算,給他媽的那些,買的衣服,金首飾,每天吃吃喝喝是不是也要一塊算一算。另外他還是婚內出軌,屬於過錯方,證據確鑿了將來分家他連一半都分不到。再狠了,我跟他結婚之前怎麼懷的孕他最清楚不過,到時候連他強姦一塊告,他的房子存款看還能剩下幾個?讓他抱著他媽哭去吧!」
這段話說到後面,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隔著線路都能聽到寧珊的隱隱恨意。
路鶴寧聽出了一身汗,下意識的喊道:「珊珊……」
寧珊那般沉默半晌,過了會兒才道:「嗯?」
路鶴寧張了張嘴,寧珊突然嘆道:「哥,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總過不好嗎?」她說完似乎是嘆息了一聲,低聲道:「因為我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本事不大,性子太軟……可不是活該被人欺負嗎……」
――
路鶴寧掛掉電話,心裡覺得這個妹妹到底和自己不一樣,然而他卻又不得不承認,假如自己易地而處,未必有她的這份狠決和魄力。他想到自己周圍的女性,無論是寧珊還是連青,身上都帶著一股韌勁。連青那句沒頭腦的話突然又浮現了出來,路鶴寧這次稍一沉吟,忽然明白了,連青的意識,是讓他錄音大勇承認自己出軌的那段。
因為一方出軌而離婚,總得有證據。
路鶴寧連忙去翻手機,他之前在給要債公司的人打電話的時候,為了防止對方拿錢後不承認,特意設置過通話錄音的選項,只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他連忙去翻手機里的錄音文件,打開最新一條,果真是他和寧珊的。又往下,小心翼翼的點開來聽,果然,大勇的聲音傳了出來。
下午的時候路鶴寧忙把手機里錄音的文件拷貝了一份到自己的郵箱裡,他不知道這樣的錄音到底有沒有用,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多備份了一邊。只是手機有個緩存滿自動清除最早記錄的選項,路鶴寧怕手機空間不夠,於是一條條的聽過去,把沒用的部分一一刪掉。
這裡面大部分的錄音都是他往家裡打的,偶爾也有給寧珊的,都是匆匆幾句話,問個好就掛了。路鶴寧一條條聽過去,快刪完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通電話里他和寧珊的調侃。寧珊問他:「那個戴著防毒面具的小超人又跑步了嗎?」
他笑著回:「跑,天天都跑,可帶勁呢,這幾天我天天能看見他。」
寧珊笑道:「你們那的霧霾也很厲害啊,都嚴重污染了吧。」
他嗯了一聲。
寧珊又道:「認真的,我跟你賭一包辣條,這個人八成是你熟人。」她咂摸了一下嘴,又嘿嘿笑道:「而且,說不定是暗戀你的熟人,故意製造偶遇呢!」
第29章
路鶴寧之前先入為主的以為「黑衣人」和小保姆如何如何,卻忘了剛開始看到黑衣人的時候,小保姆還沒出現。那時候他羨慕這人體格好,運動的時候邁的步子很大,姿勢卻始終漂亮,昂首挺胸落地輕快,所以不自覺的多關注了幾眼,後來遇見的次數多了,又發現這人肌肉勻停身高腿長,雖然遮住了臉,但是臉型依稀可辨,的確是少見的帥氣。
那幾次他們匆匆擦肩而過,路鶴寧未曾和他對視,也沒想過將來會扯下他的面具,看到一張讓自己啼笑皆非的臉――雖然不得不承認,其實徐稷的臉的確很帥氣,而且是那種單獨露出或者遮住某一局部,都會讓人覺得完美的帥氣。
假如這個人好好穿衣吃飯,剃一剃鬍子,不突發奇想擺個滄桑臉,不弓著背伸著頭,動不動俺啊咱啊咋啊,東西南北的方言大亂燉,不要時不時撇嘴挑眉一臉我很土我但我很驕傲的樣子……還是……挺好的……
路鶴寧想到最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其實算下來,他和徐稷有一個多月沒聯繫了。路鶴寧這一個月忙於融入新公司新環境,之前的確沒想過這件事,現在過去的某塊偶爾被翻開,他猶豫了一下,摸著那個沒撥過幾次的號碼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
說什麼呢?說「你好,突然想起來給你打個電話」?然後呢?似乎沒什麼然後了。
路鶴寧沒有主動和別人保持聯繫的習慣,他的朋友幾乎沒有,過去的同事一離職也多半成了陌生人,連曾一起合租過,跟他關係算是不錯的游辰,他也是一直都沒再聯繫過。有時候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打個問話問候他覺得矯情,有時候逢年過節……路鶴寧卻又總覺得自己過的不好,給人打電話聊起來,談到「現狀」,估計他最好的粉飾也不過是「還行」「還那樣」。
路鶴寧在這條的刪除信息上停留幾秒,最終按下了刪除鍵。
季度會後公司下了新的指標,營銷部本年的任務額度被增加了百分之十,整個部門頓時如聞噩耗。路鶴寧來的晚,聽周圍的人談論許久才明白原來他們在開年的時候就簽下了本年的幾個重要客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年度目標上半年就可以完成,只要客戶如期交付尾款即可。這樣一來大家下半年的工作便會相對輕鬆,同時年終考核時超出的部分還可以作為發放年終獎及漲薪的依據。
今年大家單子簽的早,開門一炮而紅的同時也意味後勁不足。部門經理為此也揪著頭髮往樓上跑了幾次,然而老總知道他要幹嘛,索性讓他次次吃閉門羹,最後又讓連青下來做安撫溝通工作。
路鶴寧的辦公桌離著經理辦公室有段距離,連青過來的時候看見他在,視線總會略作停留,隨後幾不可見的點頭微笑,然後再推門進去。路鶴寧沒覺得有什麼,幾天後卻發現周圍的人似乎在態度上都稍稍有了改變。比如不再頻繁的喊他「幫忙」,做些影音文件或者收拿快遞的事情,休息的間隙,之前一直讓他去打咖啡或是泡茶的同事,竟也主動的問他要不要也來一杯。
這些改變都非常的細微自然,路鶴寧卻明顯覺出了其中的差異,心裡也猜測是連青的緣故。只是他自己拿不準分寸,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道個謝,一時怕自己自作多情,別人沒有照拂的意思,自己這一道謝反倒讓人覺得倒貼。一時又覺得自己人微言輕,即便道謝除了動動嘴,似乎也做不出實質的事情來。
這一周就這麼猶猶豫豫的捱了過去,周末下班前,卻又被告知回家簡單準備一下行李,下周部門經理出差,他作為陪同人員要一起跟著。
出差前路鶴寧再次給妹妹打電話詢問那邊如何,寧珊這次接起來卻十分難過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如果他能改好,保證跟那女的再也不來往了,我……」她說道這裡欲言又止,又有隱隱的哭泣聲。
路鶴寧不知為何,先前說起離婚的時候忍不住替妹妹瞻前顧後,對是否該勸她離婚這事也是左右拿不出個決斷,這會兒聽到她自己又後悔心軟,卻又有些著急了,忙問道:「他能斷了嗎?他能斷了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鬧到這地步了!」
寧珊哽咽道:「我知道,我也是……不知道怎麼相信他。可是孩子還小……現在肯定離不開媽媽,我要是離了,孩子跟著他跟婆婆,那他們倆的日子也不好過,這麼點的小孩正是折騰人的時候呢……」
路鶴寧聽到這裡忍不住一愣,又聽寧珊道:「……哥,你別勸我,你就再給他這次機會吧……」說道後來又是幾句,路鶴寧卻越聽越迷糊。直到半個小時後,手機響了聲提示,是寧珊的簡訊,點開上面只有寥寥兩個字――「假的。」
周末里寧珊給了丈夫一次認錯的機會,收來了一張保證書,承認以後不再和xx同事來往。等路鶴寧周一跟著經理一行登機的時候,就收到了寧珊起訴離婚的信息。
路鶴寧在飛機上忍不住反覆琢磨剛剛的那條簡訊。即便他在寧珊說出「假的」的後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剛剛也依舊難以避免的感受到了一點震驚。
他想起小的時候,他跟寧珊一起上學,寧媽媽不允許他們吃街邊的小吃零食,他們卻特別迷戀學校門口一個老爺爺賣的糯米糕。路鶴寧不敢買,寧珊卻總無所謂,自己拿自己的錢買了,當場三兩口吃完,然後牙籤一丟嘴巴一摸,還總笑話他這個哥哥膽小。後來這事被寧媽媽發現,寧珊被她用食指點著絮絮叨叨的訓了一整天,說她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沒有涵養沒有體面,尖銳而細碎的數落,讓路鶴寧在一旁噤若寒蟬,寧珊卻低眉順眼的聽著,幾天後照吃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