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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59:28 作者: 五軍
    一直折騰到前台再次來電話問詢,路鶴寧才目瞪口呆地意識到――自己這是被白嫖了?

    第4章

    夜總會裡難免會有跑單的情況在,一般都是一夥兒三五成群的去包廂,痛快完之後再先後藉口離開,但凡能幹這事的都是老手,到處白吃白玩練出了經驗,知道怎麼躲服務員。路鶴寧他們平時在金沙沒少盯,卻說什麼沒想到出個台也能碰上白嫖黨。

    這件事給他的衝擊太大,以至於他回到家也有些難以置信。

    游辰一問緣由卻恍然大悟狀,啪啪地拍著腿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這就是一幫騙子!」

    路鶴寧仍存著一絲希望,總希望這事事出有因或者另有情況。游辰卻已經掰著手分析道:「這伙騙子連瓶酒都不舍點!路哥你知道昨天我為什麼會被罰嗎?那他媽的根本不是我的事兒。」

    小眼鏡就是指的周謙生,路鶴寧還沒來得及問昨天的內情,忙道:「昨晚到底怎麼回事?是他罰的你嗎?」

    「對啊,就那姓周的,要不然你以為呢,」游辰猶自憤憤不平,「我的小一萬被人搶了,還想著在這個包里能撈回來一些,誰能想到是幫窮鬼!咱進包間不都得推銷嗎,我又不是頭回幹這個,就挑他們氣氛好的時候提出來了,結果那人就不願意了,莫名其妙的罰我一邊去跪著。」

    在包間裡推銷酒水小吃理所當然,有經驗的少爺一般都不會讓客戶覺得突兀或者尷尬,游辰自認為做的不錯,卻冷不丁當頭被訓,立刻就愣了。他這段時間脾氣也養的大了點,作為金沙的一線少爺,現在正年輕臉蛋好,又養了不少熟客。即便在生客房也十分吃得開,客戶酒水消費向來不低。這次一張口就被人打了臉,頓時就有些下不來,因此又頂了兩句,結果被那人投訴了。

    游辰推測道:「看這人娘們唧唧的,小白臉子沒好心眼子。」

    路鶴寧被他煞有介事的罵人逗的一樂,心想那個姓徐的小黑臉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笑著嘆了口氣,又想起昨天的時候游辰出台的時候臉色並不是很樂意,原來還有這一茬。

    游辰道:「那天就有人跟我說了我這個月水逆,臥槽,果然倒霉,姓周的也沒給我過夜費,這下這錢還得自己掏。」

    路鶴寧一碰到這種星象算命的就搭不上話了,游辰昨天倒霉是水逆,那自己天天倒霉,恐怕都是五行不和了。就是這過夜費的確是個事,一會兒看看自己貼上去的話還能剩多少。

    天色漸漸轉暗,有點下雨的徵兆。路鶴寧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三點了。他還沒吃飯,這會兒肚子有些餓,只是想要起身找點東西吃的時候腿軟的有些厲害,他渾身沒勁,勉強撐著膝蓋起來了,腳底下卻又忍不住打晃。

    游辰抬頭看見,趕緊把他扶回了床上。路鶴寧推開他,皺著眉頭道:「我沒事,去煮點面吃。」

    游辰硬把他按回去,又試了試他的額頭:「還吃什麼面啊,我去點份外賣,咱讓他們送上來吃。」又說:「你好像有點發燒啊?對啊,昨天那人戴套了沒?」

    路鶴寧一怔。

    游辰瞪大眼瞧他,見他滿臉茫然忍不住啊了一聲:「你怎麼連這個都沒注意?!攔精靈不能少啊我哥!萬一他有病呢!」

    路鶴寧說:「我真不記得了。」

    「那我去,你真行,過陣子去查個體,」游辰揮揮手道:「我先去給你點外賣。」

    外賣卻因為是中秋節,有半數沒有營業。剩下的多是川菜湘菜,游辰抱著手機在外面嘀咕半天,最後跟路鶴寧喊了一聲,拿著錢下去買了。

    路鶴寧先前沒覺得累,這下挨著床卻忍不住困意一陣陣的卷上來。他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不知道多久又被手機鈴聲吵醒。

    寧媽媽的聲音傳過來,有幾分關切:「寧寧啊,中秋節你怎麼過啊?」

    路鶴寧「嗯」了一聲,又緩了緩神才反應過來,喊了聲「媽」。

    寧媽媽道:「我以為你不管媽媽了呢,這都多久了你電話也沒個,不知道媽媽擔心的呀!」

    路鶴寧苦笑,果然又聽他媽問:「寧寧,中秋節你舅姥姥家的小表哥要結婚的噢,你什麼時候也帶個小姑娘回來哦,媽媽還盼著抱孫子呢。」

    路鶴寧知道她意不在此,打斷她問:「 帶女孩回去幹什麼?咱家現在娶得起媳婦嗎?誰家把姑娘養大是為了來你家還一屁股債的?」

    寧媽媽不滿道:「這話說的,現在誰家沒有個外債欠款的,你看那些大老闆哦,不都是欠著銀行的錢,自己過的滋潤的來。國家還有外債呢,我們這種小家庭怎麼就不能有了。」

    「那是因為還債的是我不是你,逼債的找上門打的也是我不是你,」路鶴寧氣的心跳驟急,壓了壓火才道:「你說的也對,大老闆不是也欠著銀行錢嗎?不如咱就向大老闆看齊,把家裡房子抵押了,一來能還清欠的錢,二來你也嘗嘗欠著銀行錢的大老闆滋味。」

    寧媽媽那邊終於沒再吱聲。

    房子是她的軟肋,她在路鶴寧還小的時候就常念叨,兒子女兒都是長了腿的,以後都要跑別人家,就這房子沒長腿,能夠靠得住。後來孩子漸漸懂事,她不再念叨,行事作風卻十足的房奴,當年大房子拆遷變小房的時候她沒少跟人折騰,結果搭了閨女進去,如今差點又要搭兒子進去。

    路鶴寧想起來頭就突突的疼,他真想罵一句老糊塗,或者狠心斷了和家裡的聯繫,可是他又做不到。從父親去世後他就過早的被套上了韁繩,拉著名叫「家」的磨盤一年年的轉,看不到盡頭,也沒什麼希望。

    寧媽媽等了半天,也覺得不太得勁兒,半晌哼唧道:「你要不願說不說就是咯,為什麼對媽媽發脾氣哦,但是你表弟結婚,份子錢總得出點兒吧……」

    「……媽,我出不上了……」路鶴寧有氣無力,想了想又道:「我工作上出了點問題,被罰了點錢,中秋就先不給你寄錢了行嗎,等我發工資了十一再一塊寄給你。」

    寧媽媽那邊還要再說,路鶴寧嘆了口氣,把電話先掛斷了。

    頭還疼著,但卻睡不著了。路鶴寧起來倚在床邊上坐了會兒,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溜到了地上。他發了會兒愣,從枕頭下面抽出來一個藍色的小布包。布包不大,被人fèng成了巴掌大小,邊角已經有些磨損了。路鶴寧把布包里的錢抽出來,又一張張的在床面上鋪開,仔細地數了一遍。

    布包里的錢是他現在身上的現錢,他知道自己耳根子軟,尤其是他媽哭哭啼啼的要錢的時候,他即便當場狠心拒絕也難保事後不會匯錢過去,因此手裡的錢一旦超過兩千他就去存定期。但是今天錢是真有點不夠了,因為還要往會所里交過夜費。

    路鶴寧想到這,不禁又想到昨晚那人理直氣壯跟自己算錢的樣子。他忍不住自嘲的笑笑,心想這世上容易被騙的人無非兩種,一種是想占小便宜的,還有一種就是真缺錢的。而自己大概是真缺錢到了一種地步,已經缺到臉上帶上了窮酸樣,才被人這麼輕易的看穿,繼而引誘上鉤。

    只是這初夜的體驗也有些太糟糕了,那個叫徐稷的恐怕就是技術太差才沒有炮友的吧,否則以那樣的外形何至於到夜店裡來騙鴨子。

    路鶴寧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事,就聽手機叮噹一聲。

    有條簡訊進來,是寧媽媽,簡訊上寫著:「媽媽沒錢花了,你就不能給媽媽寄點生活費嗎?」

    另一條是提醒事項,上面寫著「小費800」。

    ――

    金沙的小費是有標準的,豪華包里每個少爺至少800,路鶴寧在這幹了一個多月,昨天還是第二次運氣爆棚,輪到了一個豪華包。但是就在客戶給他小費的時候,客務經理把他叫走了。好在後來客務經理說了替他補上,這樣算下來,這個錢交了過夜費後還能剩點。

    路鶴寧生怕夜長夢多,這天顧不上有點發燒,還是去了金沙。誰知道客務經理驚奇道:「小費你還跟我要?軒尼,昨天要不是我們這正好領班有事,哪有你上來的機會?」

    路鶴寧昨天記下的時候心裡就十分忐忑,生怕這事給黃了,這會兒見客務經理的態度,頓時心裡一涼急道:「經理,昨天你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了豪華包小費800,回頭補給我的。」

    少爺房裡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偶有好奇的多看了這邊一眼。

    客務經理耷拉著眼皮冷笑了一聲:「那我怎麼說的?我怎麼說的我怎麼不記得了?你要賴人至少得有憑有據的啊,再說了,客戶不給你小費,就到我這裡來要,軒尼啊,咱金沙可沒這樣的規矩。」

    「昨天你就在這裡跟我說要補給我的,客戶肯定是給了,你喊我走的時候她都已經掏出錢了!」路鶴寧口氣略有些著急,他知道客務經理這是不打算承認了,但是想到手裡的那點余錢,忍不住又軟了口氣,懇求道:「經理你就當幫幫我……我實在是手頭沒錢了,今晚還要交過夜費,昨天的客人跑單了沒給錢,你就當發發善心……」

    說話間被一個當紅的少爺打斷,對方過來詢問今晚的輪房安排,客務經理頓時面露春風,旁若無人地恭維起這少爺來。路鶴寧垂著手等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又提高了聲音喊:「經理!」

    經理這才又回頭,大發慈悲道:「這個忙我幫不了你,但是你的過夜費我可以幫你說說,你先記著,月底一塊交上去。」

    言下之意早晚還要交。

    路鶴寧有心想要爭論,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爭出什麼結果了,他這月的工資還沒結,這人也不能得罪太狠。他頓了頓,只能退步道:「那經理,你能幫我查查昨天的那客戶電話嗎?」

    經理皺眉道:「你昨天的客戶是個生客,誰知道他是哪裡生哪裡長的?」又道:「軒尼啊,出了問題不要只曉得抱怨,整個金沙里不算公主,光駐場少爺就有一百多號了,你得想想為什麼別人掙得來錢,就你掙不來?你跟他們的差距在哪?你努力了嗎?」

    ――

    接下來的幾天路鶴寧的日子並不好過,他原本中秋請了假,這下突然多出了這些事,他又不得不回去上班以多賺些小費。而夜總會又是一個小型的社會生態圈,三六九等高低貴賤劃分嚴格,路鶴寧那天算是得罪了客務經理,因此接下來被安排到的包房都是沒怎麼有錢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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