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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44:57 作者: 蔚空
    眼見著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舒漁知道自己不能再隱瞞下去,就在她鼓足勇氣準備攤牌時,衛暮雲的電話忽然關機,聯繫不上。

    在出發前三天,衛暮雲終於打電話過來,他的聲音不僅嘶啞,還透著濃濃的疲憊:「對不起,我媽出了點意外,我這幾天一直在醫院,沒顧得上跟你打電話。」

    舒漁心裡一驚:「什麼意外?阿姨怎麼樣了?」

    那頭默了許久才答道:「沒什麼大事。」

    舒漁鬆了口氣:「其實我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氣,道:「我要出國讀研了,其實之前就該告訴你的,但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頭沉默的時間更長,過了許久之後才應:「哦,出國讀研挺好的啊!」他頓了頓,又問,「出去幾年?什麼時候回來?」

    這回輪到了舒漁沉默,她耳朵里響起老大說過的話,不管回不回來,都不要讓別人等,這樣對別人不公平。何況她確實沒打算回來,因為實在不願面對分崩離析的家庭。

    她咬了咬牙,低聲道:「應該不會回來了。」

    「哦。」

    舒漁低聲道:「對不起。」

    「沒關係。」

    「你和阿姨都要好好的。」

    「會的。」

    他的語氣從頭到尾雲淡風輕,好像並不驚訝。舒漁看不見他的樣子,所以不知道他的真實反應。

    掛了電話之後,舒漁找出她離開前悄悄抄下的一張□□號,轉了五十萬過去。

    這不是補償,只是希望她喜歡的男孩能過得更好。

    一覺醒來,已經天色大亮。

    舒漁躺在床上,有些怔怔然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回憶,摸了摸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濕漉漉一片。

    在國外那些年,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原來只是自欺欺人不敢想起,不敢面對那些美好的時光,也不敢面對一個傷害過深愛之人的自己。

    她爬起床,洗了把臉,想了想,從藥箱裡找出創傷藥,來到隔壁房子的門口。

    她深呼吸了兩口氣,抬手按下門鈴。

    兩聲過後,門從裡面打開。

    穿著居家服的衛暮雲站在門口,臉上還有些剛剛醒來的惺忪,他眉頭蹙了蹙,問:「有事?」

    舒漁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誇張笑容:「我看你昨天手上流了不少血,我正好有一些創傷藥。」

    衛暮雲看了眼她手中拿著的藥,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經擦過藥。」

    舒漁目光落在他手上,果然有藥水留下的痕跡。

    她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昨晚謝謝你。」

    衛暮雲面無表情道:「你已經說過好幾次。」

    舒漁愈發尷尬,正要絞盡腦汁再想個話題,屋子裡傳來女人的聲音:「暮雲,你要吃什麼?」

    舒漁大驚,下意識想朝裡面看去,剛剛看到一個裹著浴巾的女人,就被衛暮雲不著痕跡地擋住了她的視線:「還有事?」

    她趕緊搖搖頭,一臉窘狀:「沒事沒事,不打擾你了。」

    她人還沒走,衛暮雲已經關上了門。

    舒漁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她到底想幹什麼?都已經四年過去了,難道她還以為衛暮雲跟當年一樣?連她都有了祁子瞻,難不成他會沒有別人?

    其實若是不再見面,也許隨著時光流逝,那段記憶當真就知變成了記憶。

    可一旦見面,回憶便如閘門打開一般傾瀉而出,她就再沒辦法自欺欺人。

    舒漁不得不承認,即使是時隔四年,她心裡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

    只是一切物是人非。而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她又想到了祁子瞻。

    老天真是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她本以為不會再與衛暮雲相見,畢竟他只生活在那個小島和那座海濱城市,但是沒想到會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忽然重逢,身份還成了祁子瞻的表哥。

    她之前還天真地想著與他從容相處。但現在才知道,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一直都做各種著輕率的決定,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到頭來都是害人害己。

    當初因為心動,不顧自己即將出國而選擇跟衛暮雲在一起,如今又因為害怕回國面對孤獨,沒有拒絕祁子瞻。

    舒漁趴在自家沙發上,痛苦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她不願意面對一個如此自私的自己。

    這廂,隔壁的衛暮雲轉身進屋後,從茶几上拿了根煙點上,站在落地窗內沉默地望著外面。

    屋子裡的李婕皺了皺眉:「我問你話呢?吃什麼?」

    衛暮雲轉頭冷冷看她:「你能不能別老來我這裡?」

    李婕從冰箱裡拿出一杯牛奶,笑著走到他跟前:「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怎麼?你這河還沒過呢,就想拆橋了?」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點頭,「難不成是因為剛剛那位芳鄰?」

    衛暮雲轉頭不理她。

    李婕吃吃笑開:「看來我猜對了。」

    「跟你無關。」

    李婕嗤了一聲,仰頭喝完牛奶,冷下臉道:「你少給我擺臉色,要不是昨晚遇到了點麻煩,我也不用大半夜跑來躲在你這裡。」

    衛暮雲看著她:「祁梵正那邊?」

    李婕點頭:「他就是個變態。」

    衛暮雲聲音緩和下來:「你少跟他來往。」

    李婕冷笑:「我不跟他來往,不聽他擺布,他能給我錢?咱們的計劃能成?」

    衛暮雲道:「你缺錢告訴我,我給你就是。做事情的辦法很多,不是非得把自己搭進去。」

    李婕道:「我說過我不會要你的錢。」繼而又笑道,「何況我又不像你,要為了誰守貞。」

    衛暮雲默而不語。

    李婕看了看他又道:「放心吧,我以後不會不打招呼就上門,免得被你芳齡誤會。」

    衛暮雲轉過頭淡淡道:「別亂猜了,我跟她沒關係。」

    李婕噗嗤一笑:「行,我不亂猜。」

    攤牌

    李婕走後,衛暮雲手上的那根煙也快燃盡,他坐回沙發,將菸頭摁滅在菸灰缸里。目光落在手上的傷處,其實不嚴重,但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他重重靠在沙發背上,單手捂住眼睛,想擋住一切光線,將自己埋在黑暗裡。

    其實當初他在看到她那本GRE的書,就知道她在計劃出國。

    她一直遮遮掩掩不想告訴他,他也沒放在心上。

    出國留學而已,不過兩三年,他們還那麼年輕,又不是不能等。別說兩三年,就是十年八年,他也願意等。

    所以他一直等著她告訴自己。

    接到她電話那天,他正在醫院。

    他那時才知道,原來她不告訴自己,是因為根本沒打算回來。

    那天正是母親入院的第七天,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要做好心理準備。

    打完電話不久,母親醒了,他和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親人,一起進了ICU病房。

    這七天來,母親只斷斷續續醒來過三次。

    一次是告訴他那些親人是外公和舅舅,一次什麼都沒說,只聽著外公哭著和她說話。

    再就是這一次,她目光落在他臉上。

    他趕緊走了過去,跪在病床邊:「媽,你想說什麼?」

    母親嘴角微微彎起,虛弱問道:「暮雲,小舒什麼時候回來啊?」

    他哽咽道:「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母親低低哦了一聲:「我以為她不會回來了。」

    「她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母親就閉上了眼睛。

    母親是隔日去世的,整個病房充斥著祁家人的痛哭聲。

    衛暮雲一夕之間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一個生離,一個死別。

    中午祁子瞻約了舒漁一起吃飯,舒漁想著這次要果斷一點,早點說清楚大家都少些傷害。

    出門的時候,衛暮雲恰好也在,兩個人心思各異地看了一眼,一起走進了電梯。

    「那個……我以為你一個人住。」舒漁儘量讓語氣聽起來是隨口問。

    其實今天早上,看到有女人在他家,她的心還是酸了一下。雖然她知道自己根本毫無立場,兩人的關係也早就是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這種沒關係還是她一手造成的。

    可是因為他還在自己心裡,所以仍舊能牽動她的心。

    看!女人就是這麼自私!

    衛暮雲冷淡地嗯了一聲。

    舒漁想了想,又沒話找話般問:「她沒跟你一起出來?」

    衛暮雲皺皺眉,乜了她一眼,語氣不悅地反問:「你想知道什麼?」

    舒漁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有些沒底氣道:「你別多想,我就是隨便問問,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衛暮雲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電梯金屬門,裡面照射出的兩人,只隔了咫尺的距離,但是又像是隔了天涯。

    四年前那些日子,忽然歷歷在目,那時的她,總是像個沒長骨頭的女孩,只要四下無人,就會靠在自己身上,就是大熱天也例外。

    但是現在,她卻小心翼翼地與自己隔開站在一旁。

    他有些心灰意懶地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已然恢復淡然,而此時電梯已經抵達一層。

    舒漁轉頭看了眼他,他卻連個餘光都沒有,直接出了電梯門,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舒漁悻悻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電梯門要再關上,她才反應過來,趕緊按下開門鍵。

    走到小區門外,祁子瞻已經等在門口,看到她出來,用力揮了揮手。

    舒漁走過去:「你都不忙麼?有空出來跟我吃飯?」

    祁子瞻一臉叫苦不迭的樣子:「別說了,都快忙死了,一早上去了中央廚房和庫房,又去了總店,真是一分鐘都沒歇,現在得馬上吃頓飯補充元氣。」

    舒漁心裡有事,看他這樣搞怪,也笑不起來,只扯了扯嘴角:「剛上班都是這樣子的,習慣就好。」

    祁子瞻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已然發覺了她的異狀:「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舒漁搖搖頭,又點點頭,隨口道:「昨晚去夜跑遇到了流氓,現在還有點後怕。」

    祁子瞻頓時大驚,上下打量她一番:「流氓?你沒事吧?」

    「沒事,運氣好遇到了好心人搭救。」

    祁子瞻鬆了口氣,笑著拉起她的手:「走,咱們好好吃一頓,什麼煩惱的事通通去見鬼。」

    舒漁隨他上車。

    兩人今天沒有其祁家菜,而是去了一家火鍋店。

    用祁子瞻的話說,要是心情不好,一頓火鍋肯定就能解決,如果一頓解決不了,那就兩頓。

    舒漁也愛吃火鍋,向來很認同他這個觀點。

    一頓火鍋,兩人都吃得心滿意足。

    舒漁覺得自己也到了攤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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