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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44:57 作者: 蔚空
舒漁倒是已經從剛剛的驚恐中稍稍恢復,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有些自嘲般繼續打破詭異的靜默:「沒想到跑個步,會遇到這種事。」
衛暮雲這才淡淡開口:「看來國外治安不錯,能讓你養成夜跑的習慣。」
他語氣里有微不可尋的嘲諷。
舒漁也意識到這麼晚出來跑步確實有些不妥,不太自在地笑了笑:「主要是晚上吃多了點,就想著出來跑幾圈。好在遇到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衛暮雲只輕笑一聲,又沒有說話。
舒漁不動聲色他看了眼,微弱的光線下,忽然看到他手背上的紅色,輕呼了一聲:「你受傷了?」
說罷伸手去抓他的手,想看個究竟。
但是衛暮雲卻不著痕跡地避開:「沒事,不是我的血。」
他抗拒的動作,讓舒漁有點尷尬,手在半空中僵了僵,默默放下來。
沉默了片刻,她又想到什麼似地冷不丁開口:「我記得你以前不抽菸的。」
衛暮雲淡淡嗯了一聲,顯然沒打算給她解釋。
他態度冷淡,舒漁也不好繼續沒話找話,只能坐在一邊等著警察到來。
冬日的深夜很冷,她本來是出來跑步穿得很少,坐著不過幾分鐘就有點受不住,乾脆站起來原地活動。
見衛暮雲也是跟自己一樣一身運動裝,忍不住道:「你不冷嗎?起來動一動會好點。」
衛暮雲淡淡道:「不用。」
好在警車十幾分鐘之後就到來。
地上的嫌犯因為重傷被送進了醫院,衛暮雲和舒漁被帶回了警局做筆錄。
因為案情簡單明了,做完筆錄,警察叔叔就讓兩人回了家。
坐上計程車的時候,已經是快凌晨兩點。
舒漁再次開口道謝:「今晚真的多虧了你。」
衛暮雲還是冷淡的語氣:「換成別人我也會救。」
「我知道,但是你確實救了我。」
衛暮雲默了片刻,冷不丁道:「所以呢?」
舒漁一下噎住。
衛暮雲慢慢轉頭轉頭看她,黑沉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所以你要報答我嗎?給我多少錢?五十萬?還是一百萬?或者是別的方式?」
舒漁怔了片刻,他說話的方式冷淡刻薄,讓她忽然覺得很陌生。
也或者是,過了四年,一切早就變得陌生。
她半響才有些尷尬地搖頭,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衛暮雲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輕描淡寫開口:「我說過了,如果換成別的人,我也會救,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知道你不願意讓子瞻知道我們以前的關係,所以離我遠一點,免得大家都尷尬。」
「我明白的。」她說完,目光落在他手背上,發覺確實是受了傷,又下意識去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受傷了?」
衛暮雲抽開自己的手:「沒事。」
計程車到了紫荊小區門口停下,舒漁跟衛暮雲告別:「我到了!」
她下了車,卻見衛暮雲也下來,她以為他是要送她,趕緊道:「小區刷卡進的,裡面治安很好,你不用送了。」
衛暮雲置若罔聞,直接越過她,朝小區門口走去,然後刷了卡進門。
舒漁反應過來,他這是跟她住在同一個小區啊。
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難怪他會出現在自己夜跑的那條路上。
她想了想,跟上去:「你也住這裡?」
衛暮雲淡淡嗯了一聲。
今晚從頭到尾,他都是這種冷淡疏離的態度。弄得舒漁不知是該跟他並肩而行,還是落在他後面。
不過在她猶豫間,衛暮雲已經仗著腿長優勢,將她甩開了幾米。
這人還真是打定了注意跟她保持距離。
她倒也想保持距離,因為兩人的身份確實挺尷尬。但正因為他是祁子瞻的表哥,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沒有任何交集,況且祁子瞻還正按暗搓搓打算拉攏他呢。
她想了想,深呼吸了口氣,加快步子走上前。
小區倒不是太大,但也有好多棟樓,舒漁快追上她時,才發覺他進的是自己那棟樓,而且還是同一單元。
在他進入電梯時,她趕緊隨他一起進去。
此時的舒漁已經完全處于震驚狀,看到他手按下的電梯樓層鍵,她的震驚則讓自己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出電梯的時候,還是懵懵的。
直到衛暮雲走到隔壁的門,她才算反應過來,在他關上門的時候,幾步走上前伸手抵住了那門,不可置信問道:「你住在這裡?」
衛暮雲面無表情回她:「我已經搬來這裡一年多,放心,不是因為你。」
舒漁有點尷尬地擺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她有點語無倫次,指了指隔壁,「覺得好巧,你知道我住在隔壁?」
衛暮雲淡淡點頭:「在物業看到過戶主的名字。」
舒漁腦子裡混亂了片刻,有點不知該說什麼。
「還有事嗎?」衛暮雲問,大有逐客的架勢。
舒漁想了想,道:「那個……其實我們沒必要刻意保持距離,畢竟你是子瞻的表哥,以後我可能也要叫你一聲表哥。以前的事過去那麼久了,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
衛暮雲目光微微一寒,但很快恢復,只淡淡問:「你是要跟子瞻結婚麼?」
舒漁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也許吧。」
如果不分手,大約就會跟祁子瞻結婚。
她一個人飄零太久,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對她誘惑很大。
衛暮雲淡淡「嗯」了一聲。
舒漁抬頭看他,此時的他垂著眼睛,看不清表情。她不知道他這聲嗯是什麼意思,只當他是同意了自己的說法。
她收回撐在門上的手,對他揮了揮:「那我回去了,這麼晚了你早點睡,手上的傷別忘了擦藥。」
衛暮雲沒出聲,只關上了門。
然而舒漁這一夜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直到薄暮晨光之時才進入夢鄉。
在夢裡,她來到了四年前的雨浪島。
海島
十八歲之前的舒漁,是典型蜜罐里泡大的孩子。生長在大都市的優渥家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模樣漂亮,成績優異。
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她十八年的人生,大概就是一切都好,只欠煩惱。
但這樣的幸福也僅僅只持續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暑假,高考結束之後。
父母告訴她,他們其實已經分開一段時間,是因為怕影響她考試,所以才拖到現在才說。
據說每年的高考之後,都有一個離婚小熱潮。舒漁沒想到父母也趕了這個時髦。
被寵愛長大的孩子,難免有些任性。舒漁一怒之下,故意報考了離江城很遠的濱海城市的大學,隨後跟父母賭了兩年氣,每年寒暑假只回奶奶家。
但這個時候,她仍舊是像所有天真的孩子一樣,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父母還會回到她身邊,父母永遠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爸爸媽媽。
直到大三寒假,奶奶病逝,她才知道父母早就分別組建了新家庭,甚至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裡,各自拼著高齡,與新伴侶生了孩子。就像當初通知她兩人已經離婚一樣,過了這麼久,他們才告訴她這個消息。
那時舒漁剛過二十歲的生日沒幾個月。仿佛只是一夕之間,最親的奶奶過世,父母有了新家庭和孩子。她像是一個徹徹底底被拋棄,從此無家可歸的孩子。
好在兩年多獨立的大學生活,讓她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
畢竟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孩子。
舒漁是開朗的女孩,在學校有很多朋友,生活的變故沒有讓她性格大變。只是內心突如其來的孤獨卻難以消除。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她愛上了吃東西,開始樂此不疲地在海州市里尋找各種美食,暴飲暴食了幾個月才慢慢恢復正常。
自從上大學後,父母給她的生活費,比都市白領一個月工資還要多很多,她本以為是他們對自己的寵愛,後來才知道,不過是一種內疚的補償。
他們的情感要分給別人了,所以給她留下的只有金錢。
半年之後的暑假,無家可歸的舒漁,從外面旅行一圈回到學校後,一個人在宿舍實在無聊,恰好在網上看到一則雨浪島的遊記,便想著去島上住一段時間。
在這個臨海城市,周邊有許多島嶼,舒漁此前去過幾個比較熱門的小島。雨浪島是比較偏門的島嶼,但是離學校並不遠,二十幾分鐘坐到海邊碼頭,再坐半個小時的輪渡就到了。
小島很小,只有一條環島路,沒有汽車和公交,只偶爾有單車和電動車路過,像極了一個寧靜閒適的世外桃源。
舒漁訂的民宿是一棟帶小院的二層小樓,離碼頭不算遠。地圖上說步行二十幾分鐘就到。
她是傍晚吃過飯後出的門,出門時一輪夕陽掛在空中,是個好天氣。然而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下了船出了碼頭,天空忽然就陰雲密閉。
雨淅瀝瀝落下來時,舒漁正走在沒有地方躲雨的路上。
就在她背著包狼狽地往前沖時,一輛小電驢在旁邊停下,騎著車子的男孩,眯著眼睛在雨中沖她叫:「姑娘,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與其說是叫,不如說是在用力做口型。因為他發出的聲音嘶啞微弱,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絲氣息。
舒漁腦袋上頂著一個塑膠袋,看起來有點滑稽好笑。她也在那男孩眼裡看到了笑意,好在那笑意是善意的。
男孩大約二十來歲,長得眉清目朗,十分英俊帥氣,是典型的海島男孩那種陽光般的帥氣。
也許是他的樣子太健康明朗,舒漁半點設防心都沒有,毫不猶豫地跨上了他的車子,報了民宿的地址。
畢竟是陌生男孩,舒漁不好靠得太近,只扶住他的肩膀。
穿著T恤的男孩看起來很瘦,但是肩膀上肌肉卻很結實,在舒漁的手掌下像是發燙的石頭。她沒交過男友,很少跟男生如此接近,幸好雨點打下來,沖淡了她的胡思亂想。
小電驢只用了五分鐘就開到目的地。
但雨來得太快,兩人還是淋了個透。
舒漁下車道了謝,急匆匆鑽進了院子裡,站在屋檐下清理身上的水。
而那男孩竟然也推著電驢進來,他將車子放在屋檐下,朝她眉眼彎彎地笑。目光從她狼狽的臉上落在胸口時,又趕緊轉過身別開了眼睛,低聲道:「趕緊進去把衣服換了吧。」
他發出的聲音像是在說悄悄話一般,舒漁這才確定他的嗓子似乎有問題。
她低頭往自己胸前一看,頓時老臉一紅。她穿了一件淺色的短袖襯衣,被雨水淋了之後貼在身上,裡面白色的文胸一覽無餘。
舒漁趕緊將背上的包放在前面擋住,匆匆走進去叫道:「老闆,住店。」
噔噔的腳步聲從樓上下來。
一個眉慈目善的中年女人笑嘻嘻出現在一樓的客廳里:「是昨天預訂的小舒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