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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37:28 作者: 咬春餅
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於他身上,示好的,翹首以盼的,諂媚巴結的,宋彥城看得清清楚楚,也拒得明明白白。他疏離冷淡,不給任何一種目光以明確回應。
董事會落幕,他以全票贊成通過的絕對優勢,拿到了嗝集團乃至整個宋氏家族,從今往後的絕對話語權。
散會後,他第一個起身離開,不顧身後人的祝賀之詞,他推開大門,長腿闊步地邁了出去。
周二,公函文件即將正式發布郵件告知嗝海內外子公司。
發文前半小時,宋彥城向集團董事會正式提交辭呈。
全員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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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晚別有一番風情,在海市靜江邊,倚著欄杆遠眺江面,寒風凜冽,一刻不停歇。但這股子颯爽勁兒,卻叫人上頭。宋彥城起開啤酒,遞了一罐給季左,兩人碰了碰杯,均豪爽地一口飲盡。
宋彥城真心實意道:「你留在嗝的發展會更好,集團的行政業務,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歷和經驗。」
季左笑了笑,「宋總,這些年,您讓我掙的錢已經夠多,我不愁溫飽,也無心名利,人生這一世,不就圖個鮮衣怒馬,快意江湖。開心舒坦最重要。」
宋彥城怔然,隨即皺眉,「這些話,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開導開導我。」
季左看得明白,坦然一笑,「我說沒用,人與人之間,還是得有那個緣分。我形容不出,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的意思。比如黎小姐,她甚至不用開口,宋總您已會主動自覺地去為她改變。」
宋彥城望著他幾秒,然後低下頭笑起來。
江面燈影綽綽,遊輪和貨船停在航運線上。西邊是月,又是一年冬,宋彥城抬眼望天,啟明星陪伴月亮左右,哪怕有雲層遮掩,卻依然能一眼看到。
「宋總。」季左伸出手,啤酒罐重重一碰,「恭逢其盛,東山再起。」
宋彥城頷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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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佳》新一刊的雜誌封面拍攝差點沒把毛飛瑜氣死,服裝弄錯了兩次,也不知對方工作人員怎麼安排事兒的,活活又給耽誤半天。
下午的拍攝計劃又得打亂,雜誌方的負責人趕到現場,一而再地給黎枝賠禮道歉。一般這種情況,都是黎枝客客氣氣唱紅臉,再由毛飛瑜扮黑臉,這是兩人多年的默契。
毛飛瑜精明狡詐,善用話術,幾句話就能把對方說得臉紅耳燥,更加於心有愧。他再給顆糖,笑眯眯地開始談下一次的酬金是不是還能有上升的誠意。
黎枝知道他一貫戰術,這個老奸巨猾的狐狸。
趁沒人注意,她悄然離開,獨自坐電梯到停車場,開著自己的小polo走了。
從市中心大道出二環,再一路往西向五環開,過收費站,黎枝上了京港澳高速。工作日私家車出行相對較少,大貨車卻增多。兩小時的車程,黎枝開得並不輕鬆。
從1903出口下高速,進入明水市地界。
黎枝對這條路頗為熟悉,甚至連導航都不用。七公里省道之後,沿著盤山路上山。這裡荒郊少人煙,群山連綿錯落。陰天,雲層下壓,與這墨色山脈幾乎融為一體。
墓園在山體中段,黎枝特意在進門口買了一束百合。小店的老太太已是熟人,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打招呼,「好久不見你來了啊。」
黎枝笑著說:「是有陣沒來了。」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的。」老太太說:「小時比你早到十分鐘,現在應該上去了,你倆還能碰個面。」
黎枝一愣,隨即沉默。她微微彎腰,「謝謝您。」
墓園不同於別處的靜,連山風都變得不疾不徐。沿青石台階往上,遠遠的,黎枝就看到了時芷若的背影。她沒有躲,也沒有那幾年的愧疚膽怯之意。
她只安靜走過去,熟視無睹般,輕輕將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風過,萬物皆安寧。
黎枝和時芷若並排站在盛星墓前。
時芷若戴著墨鏡,與黎枝一樣,沒有塗口紅。她的臉更顯蒼白,忽地平靜開口,「你恨我嗎?」
黎枝注視盛星的照片,目光如深川靜湖,她不言。
時芷若:「他不是因為你的簡訊跑出去的。趙敏青騙的他。」
黎枝繃著臉,聽到這,再也忍不住,轉過頭問:「所以,趙敏青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
時芷若是典型的巧臉翹鼻,側面輪廓尤其精緻。但這一刻,她像是失了生氣的洋娃娃,只剩麻木空洞。甚至在重提這些往事時,語氣都是平靜的。
她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字一句道:「因為我那天想見盛星。那是他的畢業典禮,我想他晚上和我一起度過。但我知道,他不會。他只會買好你愛吃的宵夜,切好你愛吃的水果,去見你,去哄你,去重新追你。他的眼裡只有你,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叫他哥哥二十一年,憑什麼他不愛我?」
「趙敏青是我朋友,她是真正替我著想,她不想看我難過,所以打電話給盛星,騙他出來。」時芷若聲音微微發抖,「這通電話,我當時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黎枝低了低頭,睫毛像兩片小扇,輕輕動了動,她平聲說:「你不知道的事,就推卸給我。我又有什麼錯?我愛一個人,又有什麼錯?」
時芷若轉過臉,恨恨盯著她,「錯在盛星喜歡你,明明我才是他的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