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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31:12 作者: 雲拿月
    地上落了一層薄紗般的光。

    賀原伏在她耳邊喘著粗氣。蘇答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脈搏劇烈跳動,眼神卻沉寂得像死水。

    她望著這一團黑,這一團藍到深處凝成的化不開的黑,緊緊抱住賀原汗涔涔的脖頸,緩緩閉上眼。

    -

    懷明山頂的莊園風景雅致,入夜景色更好,站在院中一覽底下燈火,頗有遙望星河之感。

    來參加美術沙龍的藝術家們風格迥異,不過並沒有誇張另類的爭奇鬥豔者,都是在圈裡浸淫多年的人,早就看不上靠浮誇裝扮吸引眼球的行徑——太過流於表面,反倒缺了格調。

    「貌」不是最重要的,但人的本能還是最誠實不過。

    蘇答一到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穿著一襲墨色齊胸裙,白皙的脖頸纖細如天鵝,一字肩線條流暢,肩頭圓潤,鎖骨小巧精緻,微微捲曲的長髮彎出鬆散的波浪弧度。

    氣質空谷幽蘭,可一抬眸,那張臉卻明艷猶如玫瑰。

    一樓不是主場,受邀來的諸位不急著入場,本是和熟人舊友們寒暄,不期然被她闖進視線,一個兩個便都挪不開眼。

    隨著她的動作、腳步,那裙擺翻開無聲的浪花,一朵一朵,落在一道道驚艷的眼神里。

    周洲從聚攏的目光中穿過,趕到她身邊,見她停下不走,「怎麼了?」

    蘇答說:「你先上去吧。」

    「你呢?」

    「我在這坐一會,等人。」蘇答望了望入口方向。

    周洲不好多問,有點擔心:「你一個人行嗎?」

    蘇答搖頭,說:「沒事。」

    周洲只好道:「那我先上去了。」

    一樓也布置過,有幾張桌和休息的座椅。蘇答在近處,擇了個避風的位置坐下。不多時,有個姓孫的男人過來搭訕。

    他長得清秀,氣質也不油膩,問她要不要一起上樓聊聊天,可以介紹朋友給她認識。

    蘇答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孫先生微微失望,眼盯著她,不死心地追問:「等朋友嗎?」

    蘇答默了默,輕聲說:「男朋友。」

    -

    供應商言笑晏晏地上了車,賀原淡笑目送,旋即也坐上久候的座駕。

    司機開動車,徐霖從副駕駛轉過頭,同他確認接下去的行程:「賀總,周先生那邊……」

    后座的賀原眉間閃過一絲疲憊,很快掩映好,「現在幾點了?」

    「快九點了。」

    猶豫片刻,那張一向肅然的工作姿態終於還是出現鬆動,他道:「今天不見了,往後安排。」

    「好的。那……」徐霖問,「現在去懷明山?」

    賀原懶懶嗯一聲,不說去哪,只道:「去見蘇答。」

    徐霖應好,立刻調出備忘錄里的具體地址,告知司機。

    司機道了聲是,衛星系統規劃好路線,車按照指示前行。

    沒開多久,徐霖正想問賀原要不要打個電話和蘇答說一聲,省得她等著急。

    猝不及防手機響了。

    賀原閉目小憩,聽見鈴聲,眉頭輕擰。徐霖忙不迭接起,清正地道了聲「你好」,其他的話沒說便卡在喉嚨里。

    徐霖捂著聽筒,略微慌張地看向後,「賀總。」

    賀原睜開眼,略微不耐,「什麼事?」

    徐霖咽了咽喉,將手機遞給他。

    賀原臉色不甚愉快地拿到耳邊。好一會,車裡靜悄悄全無聲響。那邊不知說了什麼,賀原的眸光越漸森冷。

    徐霖大氣不敢出。

    片刻後電話結束,賀原把手機扔還給他,沉著臉吩咐:

    「馬上訂最快一班飛機——」

    -

    周洲下來三趟,催了三趟,蘇答始終坐在一樓不動。最後一趟,周洲已經不再催,臉上無奈的神色那麼明顯。

    「該走了。」

    蘇答平緩得沒有絲毫波瀾的眼裡,終於動了動,靜坐一整晚,嗓音莫名低啞:「幾點了?」

    「十點多,差不多要散場了。」周洲說,「你今晚都沒上去,等下馬上人就陸續下來了,還是現在先走吧。」

    已經十點多了。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大門,門外院子亮著光,被夜裡的燈照著,草坪的綠色有些暗沉。

    蘇答從手包里拿出手機,信號格飄忽,從「x」到滿格,又來回變化,增增減減,好半天才穩定。

    手機上沒有一通來電。

    她呵了口氣,默然起身,悠悠朝外走。

    周洲提步跟上,蘇答走到門口停住,摁亮屏幕,正要關機,一通電話突然進來。

    ——高康。

    眼裡沒來得及亮起的光就此熄滅。蘇答掩好情緒,聲音有些發緊:「康叔?」

    高康跟在蔣奉林身邊照顧了他很多年。

    這麼晚打來,她怕蔣奉林有什麼不好,但若是和蔣奉林無關,她又想不到會有什麼事。

    好在高康的聲音聽起來和尋常無異,他道:「小姐,明天上午麻煩您來一趟,先生說要見您。」

    -

    望康山佇立在路的盡頭,背後是大片大片的幽幽綠林,著實清雅得很。

    蘇答起得很早,一整晚,關了手機,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不管,只專心地睡。

    到蔣奉林病房裡,她沒事人般笑著和他說起閒話。

    坐下不久,忍不住問:「您今天叫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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