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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10:25 作者: 歸漁
    看到機器屏幕上「Only Cash」的字樣,只好從錢包里掏出一把硬幣來。

    美國的硬幣非常難以分辨,不能靠大小,也不能靠阿拉伯數字,她通常都是買東西的時候抓出一把來,讓seller自己區分。

    借著昏黃色的街燈,她試圖從手裡一堆硬幣里找出來幾個25美分的面額。

    搗鼓了半天還是分不出來,她順理成章地回過頭求助:「你能幫我分辨一下嗎?」

    再怎麼說,他們現在也算是認識了吧,這種舉手之勞的事情,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白衣黑髮的少年就站在她身後,正在興致缺缺地玩手機,聞言抬起頭來。

    周燃青朝他伸出手,然後慢慢地攤開手掌心。

    他卻沒有伸出手,很像是在委婉地表達不想跟她有肢體接觸的意圖:「你仔細看一下,1美分的硬幣正面是林肯的頭像,背面是聯邦盾牌;10美分正面是羅斯福,背面是橡樹和火炬;25美分正面是喬治華盛頓,背面——」

    「停,美國的開國總統華盛頓長什麼樣子我還是知道的。」她有些泄氣地低聲嘟囔著,一張張查看手中的硬幣,直到找出幾枚25美分的硬幣,投幣進去。

    心裡的那點兒煩躁開始擴大,他寧願這麼費勁地逐一跟自己解釋,也不願意簡單地從她掌心翻找一下。

    這說明什麼?

    「嘀」一聲,一張薄薄的輕軌票從閘口掉下來,她伸手去拿,抬頭,陸忍正站在洶湧如潮的晚風裡,仰頭望著空中清凌凌的一輪明月。

    她不太能形容得出來他此刻的眼神,好像交纏著很多情緒,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怔怔看著,忽然聽到身邊一步一步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她扭頭,看到了剛才靠在欄杆上的流浪漢。

    流浪漢蒼老渾濁的眼睛對上了她,兩人目光相投的一瞬間,他立刻迫切地靠近幾步,朝著她伸出手來,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money」。

    聽懂了他的意思,周燃青試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剛才剩下的幾枚硬幣,剛要給他,就看見他揮了揮手,像是嫌少。

    可是除了這些硬幣之外,她身上沒帶任何現金。

    或許是因為她臉上稍顯為難的表情,眼前流浪漢的動作和眼神變得更加熱切,他快步過來,伸長手臂似乎想去摸她的裙子口袋,同時口中說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只隱約聽到一些「Chinese girl」、「be friends」之類的字眼。

    完蛋,她之前就聽沈瑜說過晚上回家一定要坐校車,不然在輕軌站很容易遇到一些性騷擾的流浪漢,專挑亞洲女孩下手。

    身子下意識往後仰,她磕磕絆絆地開口,希望能夠用簡單的英語告訴他自己沒有錢,讓他離開。

    在退無可退的時候,她倒進了一個陌生的懷抱里。

    沒有一絲絲猶豫,周燃青動作行雲流水地轉過身,反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定了定神,她抬起頭,只看到陸忍稜角分明的下巴,一雙眼睛平靜地望著前方的流浪漢,口中快速地在說些什麼。

    想來流浪漢的膽子也不會有多大,不會挑有同伴的女孩下手,總之,兩人一番交談過後,面前的流浪漢拿起那個髒兮兮的編織袋,腳步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她仍然沒起身:「你跟他說了什麼?」

    他低頭看她,語氣里似有嘲諷:「my girl,聽不懂?」

    愣了片刻,她嘗試著開口:「其實……」

    也不是不可以。

    卻突然被他平靜的聲音提醒:「抱夠了沒?」

    「……哦。」咽回去了下面的話,她鬆開手,悻悻起身。

    指尖上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溫度,耳邊的風聲突然變得更加強烈,擦著她的髮絲呼嘯而來,周燃青抬頭看著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就在此刻,伴隨著「叮咚」一聲,陸忍抬起頭:「輕軌來了。」

    他快步走過去,她回了神,趕緊小跑跟上。

    夜裡十一點的最後一班輕軌可以用冷冷清清來形容,周燃青坐在最後一節車廂靠窗的座位上,數了數前面,除了他們之外,只有三個美國女生,坐在車廂的前半節,有說有笑的樣子。

    轉頭,旁邊的陸忍正在低頭玩手機,她定睛看了看,手機屏幕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像是在跟一個人發微信。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粘了他一整天的夏夏,她抿抿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口:「誰啊?」

    對方沒有抬頭,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室友。」

    「哦。」心放下來了一半,又盯著他看了會兒,看著對方好像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她只好也跟著拿起手機,找到微信聯絡人,百無聊賴地從A翻到Z,又打開消息界面把所有的紅點都點開,卻一個也沒心思回。

    最後,指尖停留在陸忍黑漆漆的頭像上,忍不住點進聊天界面,裡面只有她自己的獨角戲,最後一句話還停留在那句「拜託拜託」。

    她歪了歪頭,開始在手機鍵盤上打字。

    (你在幹嘛呢?陪我聊聊天吧。)

    (我好無聊。)

    耐心等待了一會兒,不管是手機還是他,都沒有反應。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招人煩,她還是忍不住一再打字,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回應。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趙予西這樣騷擾自己,她肯定再也不理他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有點猶豫,聊天框裡的那句「回去的路程一共只有三十分鐘,理理我吧」怎麼也發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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