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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39 作者: 唐欣恬
    「蔣有虎是個實打實的好人,小甜,最後聽姐一句話,你一定要好好對他,別辜負了他對你的這片心。」我正色叮嚀道。我不免假設:萬一有一天,又來個男的,答應給小甜開兩家店,那蔣有虎還能保住他現在的位子嗎?

    「我會的。」小甜臉色嚴峻,像入黨似的。我寬了寬心。

    孫佳人又回到「金世證券」工作了。之前的那一段時間,花掉了她積攢下的所有假期。我再見到她時,她的精神已恢復了大半,整個人因為心事重重而顯得更加成熟了。

    孫佳人一直沒有和焦陽聯絡,而焦陽,想必是因為忌憚她做出更出格的事,也沒有聯絡過她。趁著焦陽不在家時,孫佳人回去過一趟,拿了些自己需要的衣物和證件,就離開了。她說:「家裡收拾過了,真乾淨。」我聽得出她話中的含義:她一直是不擅於打掃的,而焦陽,也是馬馬虎虎、得過且過。那麼,這次的乾淨,想必是那個女人的傑作了。

    我不禁惶惶:那個女人,是不是懂事得過了頭呢?竟然打掃了情夫和他妻子的房子。

    孫佳人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她說:「如果我連工作都沒了,我就不知道我的腦子該去想些什麼了。」但是,她的賣力並沒有換來她應有的收穫。由於各方輿論,公司趙董和他的相好小櫻桃的交往嚴重受阻,二人的關係越拉越遠,這導致趙董更加記恨孫佳人的「泄密」行徑,於是,在孫佳人應當受到提拔時,由別人頂替了她的名額。對此,孫佳人倒顯得滿不在乎:「無所謂啊,我需要的只是工作而已。」

    在婚姻的失敗之下,孫佳人的人生中,好像已經不可能再有其他失敗了。但我卻不能任由她這般混沌,我要救她,從救她的工作開始。

    而另一方面呢,誰來救我呢?我的婚姻,好像也正在分裂、再分裂。

    我和鄭倫雖不再大聲「辯論」,但卻變的生疏了,而這似乎比「辯論」更加恐怖。

    「倫語裝修工作室」的擴招已經接近尾聲。它吸收了隔壁的辦公區,辦公面積翻了一番。設計師多了三五名,而財會等專業人員也都已陸續上任,不會再出現一人身兼數職的緊迫局面了。於是,鄭倫終於不再忙的四腳朝天,他有了更多的時間來面對家庭了。不過,他卻開始忙於陪奶奶或是我婆婆看電視了。似乎,每天不等她們就寢,他是不會回到房間來與我相對的。

    我尷尬地處於這般局面中,不知所措。縱然我有千萬句話想說,面對著鄭倫的逃避,我也根本開不了口。有一天,我竟被逼得拿出了紙筆,想給他寫幾句什麼,到了末了,紙上仍一片空白。我也拿捏不好,我心中的那「千萬句話」到底是什麼?

    「小仙女裝店」的生意差強人意。我並沒有像對小甜說的那般,想出什麼好點子來,仍舊只是沿用著改造疵品的線路來維持生計。由於小甜的擠對,令我的成本價大幅提升,所以,我不得不做了一名真正薄利多銷的本分商人。相比我的店,小甜的「女裝摺扣店」簡直算得上是「小金礦」了。不必看小甜的帳本,只需掐指一算,她的收支我就瞭然於心了。

    「你應該再請個人,一個人從早到晚,也沒有周末,太辛苦了。」

    說以上這句話的人,不是鄭倫,而是董陳誠。現在的鄭倫,對我是緊咬牙關,除了「嗯啊是嗎好的」,他惜字如金。而在董陳誠眼中「太辛苦」的我,的確是辛苦的。店面房東時時提醒著我:如果我再私事第一,生意第二,時不時關門走人,等到這紙租約期滿後,他決計不會再與我續約。我惶惶:不,我萬萬不能讓我的下海之路以這種結局收場。於是,我早出晚歸,一周無休。再於是,我面對鄭倫的疏遠,也就漸漸力不從心了。

    我媽一見到我,就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肚子。我不悅:「媽,您有沒有常識啊?就算我有了,我這肚子一時半會也聽不出來吧。」我媽還問:「那現在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有了我會告訴您的。」我迂迴。

    我心想:以我和鄭倫目前的情形,要想有,只能採取人工授精的方案了吧。

    第三十二章家庭不亮事業亮

    我們的日子一直這麼平滑而又了無生趣地經營著,直到迎來了「兩會」:「金世證券」的周年慶餐會,以及「倫語裝修工作室」新班底正式成立後的首場餐會。民以食為天,再說了,這人一多,最好組織的活動不外乎吃飯。

    我作為「金世」的故人,以及孫佳人的同伴,出席了「金世」的周年餐會。其實,我本不想因為這等小事而犧牲我「小仙女裝店」的營業時間,但孫佳人三番兩次向我開口,我也實在不好拒絕了。

    就在餐會的前一天,我的「小仙女裝店」來了一個令我咂舌的不速之客:焦陽。

    「唐小仙,我有事求你。」焦陽開門見山,而且直接用了「求」字。我看著眼前健碩的他,再回想著那曾因被孫佳人捆綁在床上而奄奄一息的他,不由得點了點頭。縱然他的「外傷」比孫佳人的「內傷」更容易康復,但他畢竟也曾受到了那不堪回首的折磨。而且事後,他並沒有因此再為難或報復孫佳人,這一點,已足以令我替孫佳人慶幸了。

    「我想和孫佳人離婚,你能不能幫我?」焦陽坐了下來。

    「不,」我一口回絕,「我沒辦法,我幫不了。」我可以給焦陽好臉色,可以請他坐下,不過,我卻沒辦法與孫佳人對立。

    「你先聽我說,」焦陽的目光灼灼、焦急萬分,「我想,孫佳人一定把我們的事都告訴你了,但我請你再聽聽我的說法,聽完了,你再考慮要不要幫我,可以嗎?」

    我默不作聲,走到店門口掛上了「休息中」的木牌子,這才回過身,應允了他。我想,也許這樣,我才可以真正幫到孫佳人。

    「她叫江盈,很普通的名字,就像她本人,是個很普通的女人。」焦陽作了這樣的開場白,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心。這是我並不熟悉的焦陽,沉靜而滿足,不像從前那樣,貪婪得像是隨時要征戰似的。焦陽繼續說:「她是我老鄉,我們從小就認識了,但我可以對天發誓,那時的我和她,絕對是沒有一絲感情瓜葛的,就連不久前她來了北京工作,我再見到她時,也僅僅是把她當做一個老鄉而已。」

    是啊,那女人的樣子與老鄉吻合極了。

    「那時,正逢我媽來北京治眼睛,你知道的,孫佳人和我媽,那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作為小輩,孫佳人多少應該做出讓步的,對不對?就算她是裝裝樣子,我也會感激不已。」焦陽盯著我,我不由得點點頭,以示同意。在婆媳關係的問題上,我想,孫佳人是錯了一大半的。

    「我和江盈就是在那時才走近的。有時,孫佳人成心不回家,我就帶著我媽下館子,因為我媽也認識江盈,所以我們有時會叫上她。那時,我們坐在一桌聊聊從前的事、從前的人,氣氛好極了。而我感覺到,那才像一個家。」

    「看不出,你還有這麼……這麼傳統的成分。」我找不到更合適的詞。我還以為他的油滑是表里如一的,他的「城市化」是表現在城市的陰暗面上的。

    焦陽一笑。說了這麼多,他的神經已經不再緊繃了:「這是叫」傳統「嗎?誰不想要一個和美的家庭呢?誰願意一回到家,就看著自己最愛的兩個人彼此傷害呢?那到頭來,還不是我最受傷嗎?」

    「再給孫佳人一次機會不好嗎?」我及時把握了機會,「孫佳人她是不夠懂事,對你媽媽不夠體諒,不過,她就是那種從小驕縱、不擅長家事的女人啊,當初,你愛得天翻地覆的,也就是那樣的一個她啊。好在你們不用和你媽媽一直同住啊。現在就剩下你們兩個人了,你再給她一次機會,試試看啊。」我想:這並不是不可行的啊。

    「你以為我沒有這樣想過嗎?你以為我真的那麼捨得她嗎?畢竟我們也曾有過一段那麼刻骨銘心的時光。」焦陽的手放在膝蓋上,抓著自己的褲子,好像把全部的力氣都發泄在那隻手上,「就在我媽回了老家的那一天,我本來是約了孫佳人在外面好好吃一頓,而目的無非就是想改善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可是,你知道她是怎麼做的嗎?」

    我只知道,在那一天,焦陽第一次告訴了孫佳人,他有了另一個女人。

    「一方面,她就抱住了我,在那一刻,我真是仍對我們的未來充滿信心。不過,她口口聲聲說著『太好了,你媽終於走了,終於沒人打擾我們了,太好了,萬歲』,她還說,她已經忍我媽忍了太久了,就快要崩潰了。唐小仙,你公道地評評理,她說的這話,能叫人話嗎?」焦陽終於鬆開了那隻手,他褲子的膝蓋處已經一團皺了。

    我說不出話來。孫佳人這忘情的感嘆,的確是太自私、太不經大腦了。

    「在整整一頓飯的時間裡,她十句裡面有八句是在說我媽。我一直忍著,等著她住口,可是她眉飛色舞,連我的臉色也不會看了。後來,江盈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問了問我媽回老家的事,我告訴她路上一切順利,讓她不用惦記了。就這幾句話,孫佳人她就受不了了。她指著我鼻子問我,那個女人是誰,怎麼連我媽的事都知道。聽著她張口『你媽』,閉口『你媽』,我實在憋不住了,我跟她說,那是我在外邊的女人。」

    事情就是這樣了,這才是孫佳人從天堂墜地的全過程。有了焦陽的描述,我才恍然。而在孫佳人的描述中,她省略了太多的關鍵。而我想:那些並不是她故意省略的,也許她根本就把那些關鍵當做了無關緊要的瑣事。她真是輸得糊裡糊塗、莫名其妙。

    焦陽在「小仙女裝店」逗留了整整一個小時。他後來的故事並不精彩。

    在和孫佳人攤牌之後,焦陽和江盈開始了真正的交往。而這時,焦陽才知道,江盈對他的傾慕已有多年了。他說,她真的是個好女人。在知道了他已婚的事實後,她並不曾主動接近過他。他們之間之所以走到了這一步,全是他的錯。而這個「錯」,只不過是婚姻道德意義上的錯而已。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像他也不曾後悔與孫佳人結婚,只不過,他和孫佳人的這一段,已經過去了。他想,他們都應該揭開自己的新篇章了。

    至於孫佳人的被打,是焦陽最後悔的事情了。自從孫佳人得知了「另一個女人」的存在,她就對焦陽展開了不間斷的逼問。焦陽的保密工作做得堅決而牢固,他認為,這是對那兩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就這樣,孫佳人熬到了她的極限。她不但咒罵焦陽,還捎帶上了他的媽媽,說她是掃帚星,給她和焦陽的婚姻帶來了噩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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