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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39 作者: 唐欣恬
我也不知道我是以怎樣的臉色離開的,但我隱約聽到,小甜在我後面喊我:「姐,姐。」除了這個字,她也說不出什麼其他了,所以我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連頭都沒有回。
我茫然地打電話給鄭倫,手機無人回應。我又打到「倫語裝修工作室」,蕭之惠的聲音傳來:「餵。」我言簡意賅:「我找鄭倫。」蕭之惠道:「鄭哥睡著了。他這一天太累了,等會兒還要開會。」我二話不說,結束了通話。
睡著了?我的丈夫,在別的女人身邊,也能睡著。
我膽大包天地打了電話給董陳誠,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塊肥肉自己往狼嘴裡送。可這有什麼關係呢?肥肉只有在狼面前,才有自己的價值,不是嗎?反正現在的我,在小甜和蔣有虎的心中,僅僅是一個「過去」。而我的丈夫,他在夢中還不見得在與誰耳鬢廝磨呢。
董陳誠十分慡快地應允了我的提議,出來與我喝一杯。我就知道他會慡快。
「生意不順利而已,只是想喝一杯而已。」我向他舉杯,杯中只是啤酒而已。我渴望那冷冰冰的液體大口大口下喉的痛快,所以我除了啤酒,再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鄭倫已經不熱衷於和我繁衍後代了,所以我也不必為了優生優育而遠離酒精了。今天,就讓我喝個痛快吧。
董陳誠給我面子,一仰脖也幹了他杯中的酒:「我看,沒這麼簡單吧。」
我點點頭:「對,並不簡單。實際上,我今天有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至少,是被人忽略的感覺。」我擰緊眉頭,分析自己的情緒。
「你呀,一直是敏感的。因為敏感,所有常常自尋煩惱。」董陳誠如是說。
我的酒量並不至於太淺,所以就算灌得洶湧,也並不會一時半會兒就頭昏腦漲。我jian笑著指著董陳誠:「你呀,這句話說得真聰明、真漂亮。你根本不想做我的傾聽者,你都不等我傾訴,就直接說我自尋煩惱。」
「可這有什麼聰明的呢?」董陳誠笑得比我還jian。
「你以一副舊識的口吻,裝作多麼了解我似的,就是為了跟我敘舊。自從我們再見面,你一直都想跟我敘舊,對不對?」我又喝光了一杯酒,腦筋愈發清醒。
「什麼叫裝作?難道,我不了解你嗎?」董陳誠為我倒酒。他的技術一流,泡沫少許。
「隨便吧,隨你的便吧。」我笑了笑。如果董陳誠所說的,真是他所想的,那麼,他還真的是不了解我。我以為,自己是倔強的、積極而果敢的,並不是什麼見鬼的敏感到自尋煩惱。今天,我是真的被小甜背叛了,被鄭倫忽略了。尤其是鄭倫,他對我多日來的消沉和不安視而不見,就算他夜夜睡在我身邊,也是將我置之腦後。著一切一切,都不是我的敏感。而我面前的董陳誠,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我不知道。我也不了解他了,在我們分開的那許多時光的背後,我所熟悉得他那溫吞的個性早已消逝,但取而代之的是什麼,我真的還不了解。
我又喝下一杯。啊,對了,會不會在我和董陳誠分開之前的歲月中,我真的是敏感的呢?是不是他真的在真心懷念我們過去的美好呢?啊,真好,我還是在一些人心中的,我還沒有被全世界遺忘。這麼想著,我就笑了。好像,我又喝下了一杯。
「哎,你的鬍子呢?」我揉了揉眼睛,問道。
「哈,真好笑。喝了酒,你的眼睛才雪亮。我一直在想,你要到何時才能發現。」董陳誠摸了摸光潔的下巴。
我努力睜了睜眼睛,發現他真的刮淨了鬍子,而並非是我酒後眼花。之前,我的大腦完完全全地被小甜和鄭倫占據著,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為我面前這個「重視」我的男人騰出空間。他坐在咫尺之外,像當年與我相愛一樣。
「這樣會讓你覺得親切吧?我可是為了你才刮的哦。你不知道,我留了多久,今天刮完了出門,可真不習慣,感覺像沒穿褲子。」董陳誠眉飛色舞。
我大笑,為他這並不怎麼好笑的笑話。
最終,我還是喝醉了。大腦雖還在運作,但腿腳已經不聽話了。我說:「我這樣怎麼回家呢?會被老公罵啊。」董陳誠嚴肅道:「你會想找另一個男人喝酒,是你老公的失職。」我大力鼓掌:「還是你了解我。」
「要不要去酒店住一晚?」董陳誠終於問了這句話。我拍了拍他的頭:「不要,我不能因為老公的失職,而讓自己失身。」董陳誠尷尬一笑:「你酒量比從前更好了。」
我攔下一輛計程車,手腳並用地鑽入,然後對董陳誠說:「走吧你,趕快把鬍子留好,趕快穿上褲子。」這時,司機回頭問道:「喝酒了?」我瞪眼:「是啊。」司機不再理我,而是面向董陳誠:「你也上車,送她。」我聲音洪亮:「為什麼?我是已婚婦女,我不能讓別的男人送。」司機還是不理我,談話對象依舊是董陳誠:「你要是不送,我就不走。我最受不了喝了酒的女的了,不是吐我一車,就是不給車錢,要麼就連家都找不著。」
就這樣,董陳誠也上了車,送我回家。
第三十章忠心耿耿的夥伴
有一句老話叫「無巧不成書」。到了家,在董陳誠攙扶我下車的那一剎那,鄭倫的麵包車正好在我們身邊剎了下來。我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用力推了一把董陳誠,自己卻被反作用力彈得坐在了地上。於是,鄭倫看見了我這衣服「做賊心虛」的畫面。
我坐在地上:「你回來了?這麼晚啊。」鄭倫看都不看董陳誠,向我伸手:「小蕭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得十二點才能回家。」我的酒全醒了。蕭之惠?看來,她告訴了鄭倫我有打過電話,不過,她他媽的哪裡告訴過我鄭倫十二點才能回家!所以,我才一晚上都等不到鄭倫的電話,他還以為,他的小蕭已經把一切都交代好了。
我拽著鄭倫的手,屁股離開地面。他體貼地在我屁股上撣了兩把,就摟著我向樓門口走去了。在這整個過程中,董陳誠就像那計程車司機一樣多餘。走了好幾步,我才想到他,不過,在鄭倫的臂彎中,我又哪裡有回頭的雄心豹子膽呢?算了吧,他自己有腿有腳,還不會走嗎?就允許我過河拆橋一次吧。
記得,在我和鄭倫的結婚酒席上,鄭倫也是這樣無視「搶婚」的董陳誠。那時,我是多麼欣賞他大度的風度。可今天,他的無視卻只讓我咬牙切齒。他並不在乎我吧?他根本不忌憚我周圍的男人吧?面對我如此不羈的一幕,我真寧可他大發雷霆。
到了房間,關了房門,鄭倫才問了我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喝酒了?」我向他哈了一口氣,他下意識地迴避了我。我雙手搭上他的肩:「店裡生意太好了,我自己去慶祝。」我把「自己」兩個字咬得十分清晰。「然後偶遇了董陳誠?」鄭倫記得他的名字。我為之一振,看來,他也並非沒心沒肺。「Bingo,答對了。」我對他擠了一下眼睛。
「洗洗睡吧,我們明天再說。」鄭倫離開我的手,去鋪床。
我從他背後撲向他:「不要。到了明天,你那裡有時間跟我說話?」
這一撲,我終於徹徹底底地被酒精征服了。我四肢舒展地倒在床上,意識像坐滑梯似的滑向了深淵,一剎那,我就看不見鄭倫了。
等我醒來時,我還是沒有看見鄭倫。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推門的卻是奶奶:「倫倫已經上班去了。」我不好意思:「哦,我也得上班去了。」「不急,不急,還早呢。」奶奶笑容可掬,面對我這一房間的酒氣,也沒有過問什麼。
鄭倫留了一張紙條給我:工作室有事,我先走了,中午我去找你。
我精神抖擻地洗了個澡,就像是戀愛中的花季少女期待約會似的期待著中午的來臨。我和鄭倫有多久沒有好好談過了?連擁抱好像都因為時間匆匆而變成了象徵性的。今天,我們會有一個中午的時間,可以互相傾訴和傾聽了吧。我容光煥發後,我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半而已。最近,鄭倫真是忙得不可開交了。
我們有直接去「小仙女裝店」。時間尚早,我沒有告訴孫佳人,就直接到了「金世證券」去等她。這些天,我每次給孫佳人打電話,她都一成不變地敷衍我:「不用操心我了小仙姐,我和焦陽已經沒事了。」「沒事了?怎麼個沒事法?」我不明白。「誤會,」孫佳人說,「都是誤會。他是成心氣我的。」電話中,孫佳人笑得停不下來,我聽得頭皮發麻。她不是個好演員,她的演技,遠遠騙不了我。
已經九點了,潛伏在樹叢後的我,仍沒有發現孫佳人的身影。這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多少年來,她對上班時間的把握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從不早到,從不為公司多奉獻一分一秒,可同時,她更不允許自己的薪水因為遲到這等小事而被剋扣。
真的已經九點了,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孫佳人,只是我曾經的一名同事罷了。
我奔上前,揪住她:「哎,好久不見。你上去幫我看看孫佳人在不在,行嗎?」
那人被我嚇得一時語塞,半天,才叫道:「哎呀,死了死了,這下真的要遲到了。」她掙開我,一邊跑,一邊向身後的我呼喊:「孫佳人?我已經好些天沒看見她了。」
看來,孫佳人對我隱瞞的,遠遠比我想像的多得多。她已經不上班了嗎?請假,還是遞了辭呈?我再一次打了孫佳人的電話:「幹嘛呢你?」孫佳人還嬉皮笑臉:「小仙姐你可真逗,這個時間,我還能幹嘛?上班呢。」我氣急:「騙誰呢你?有本事你從『金世』走出來讓我瞧瞧。」孫佳人默默良久,說了一句:「你別瞎操心了。」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我無奈地回了「小仙女裝店」,過一會兒,我送去「就醫」的一批衣服就要被送還回店內了,而且中午,鄭倫還會來找我,所以我暫時還分不出心力去將孫佳人揪出來刨根問底。
歸店的衣服比我預想中的更粗糙。這批江浙的面料,原本就不盡人意,再加上這家新「服裝醫院」的手藝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我硬著頭皮將它們一一上架,好歹也將店面充實了一番。好在女人對衣服,就像男人對女人,同是喜新厭舊的,所以,新貨永遠會受到女人的青睞。上午的生意並不糟糕,不多不少也有五筆錢入帳。可惜這次刨去長途運輸的費用,以及新一家「服裝醫院」過高的收費,我的利潤大大縮水了。
中午十二點,鄭倫沒有來。一點,我站在店門口伸長了脖子,鄭倫仍沒有來。兩點,我搓著雙手踱來踱去,開始假設鄭倫是否在來找我的路上發生了不測。三點,我終於按捺不住,給他打了電話:「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鄭倫先一愣,才恍然:「啊,對不起,我給忘了。中午臨時來了個應聘的,我們倆一聊就聊投機了,我就把什麼都忘了。」我掛了電話,兩隻眼睛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