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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18 作者: 唐欣恬
史迪文看著我,率先掛斷了電話。我模仿他的語調,交待姜絢麗:「等我回去再說吧。」隨後,我也掛斷了電話。
「好像,我們的『戀情』已經傳回『宏利』了。」我笑呵呵地戳史迪文的軟肋,我猜,給他打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汪水水。
史迪文掐了掐額頭,滿臉都是宿醉的疲態,我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你想說什麼?」史迪文請教我。
「唔,」沒有棋逢對手,我仿佛討了個無趣:「不想說什麼。」
「何荷,」就在我要越過史迪文回到市場部時,史迪文叫住了我,「等我們回去以後,我想見見你爸媽。」
我屏住了呼吸,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側過臉,鑽研史迪文的表情。他的表情複雜極了,一半是得意,一半是受傷,交織一氣。他大概在質疑我那「傳承血脈」,「上門女婿」的論調,於是要用見我爸媽這一招來將我一軍。他大概也在質疑我對他的那份,他曾深信不疑的感情,因為我說,我懷了他的孩子,只不過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孩子,因為在發生了這一切後,我似乎還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說笑。
「聽見了嗎?」史迪文向我俯身,「我要見你爸媽。」
第一百一十九話:最差勁的地方
在從石家莊返回北京的火車上,羅某還是一個箭步搶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然後裝得跟通宵達旦了似的,不等開車,就閉上了眼睛。史迪文也搶了座,不過,他這次搶的是中間的座位,然後把靠近走道的清靜的位置留給了我。
「張陽剛跟你說什麼了?」不必再忌諱羅某,史迪文想問我什麼,就問我什麼。
就在剛才,張陽剛將我們三人送到了火車站,然後大大方方地跟我說:「何荷,借一步說話。」
「說的儘是你的好話,但你未必愛聽。」我也不再把羅某放在眼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說,你心裡有我。」
史迪文竟有些忸怩,用餘光瞥了羅某一眼,不過羅某正一副雷打不動的姿態。也許,以目前的狀態而言,她才是最沒臉見人的一個。說人八卦固然暢快,但若身邊只得了那八卦的男女主角,她那張臉可就沒地方放了。
「還說,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將張陽剛對我說的話向史迪文和盤托出。剛才,張張陽剛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他不該帶史迪文到花花世界去,不過說穿了,那一干庸脂俗粉,也只是陪他們喝喝酒,唱唱歌,玩玩骰子罷了。至於史迪文,更是只對那個代號「小荷花」的情有獨鍾,張陽剛說:「這其中的原因,你應該知道吧?」張陽剛還說:「而且,我是因為見史迪文鬱鬱寡歡,才帶他去那種地方的,可他到底為什麼鬱鬱寡歡,應該只有你知道吧?反正我是不知道。」
「哼,」史迪文從椅子上往下溜了溜,「怎麼想,怎麼覺得是你對不起我。」
「好了,別說了,」史迪文迅速阻止我開口,然後他的嘴湊近了我的耳朵:「你說的話,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了,所以什麼都別說了,先安排我見你爸媽。」
「張陽剛待你不薄啊?」史迪文的呼吸和態度令我無以應對,只好說說其他。
第一百二十話:馬上
史迪文在石家莊說,回到北京要馬上見我的爸媽,我同意了,但是,我卻沒想到,他所說的「馬上」,竟真的是馬上。我本來是想著,要等到下一個周末,至少容我先向我爸媽闡述一遍史迪文的由來,再安排他們會見,可結果,等羅某跟落荒而逃似的逃出了北京火車站,奔向「宏利」後,史迪文卻一把揪住了我:「走吧,去你家。」而他的那種揪法,仿佛是揪住了一個賊,生怕稍一鬆懈,我就會溜入人海,無影無蹤。
如此說來,大概我所有離奇的行為,以及在史迪文眼中不可思議的有關何家的陳詞濫調,已然令我失去了他的信任,一丁丁點兒都不剩了。
「去我家幹嗎?」我掙扎了一番,不過史迪文的手就像粘在了我的手腕上。
「見你爸媽啊。」史迪文答得理所應當。
「哦。」我答得顫顫巍巍,也不知是松下一口氣來,還是又提上一口氣去。我本來還以為,史迪文是要去我家,可結果,他的目的地卻是我爸媽家。
「一定要今天嗎?他們,他們還沒有心理準備。」我何荷難得結巴。
「你做事會考慮別人有沒有心理準備嗎?」史迪文對我的怨氣無休無止,如同地震後接二連三的餘震,「你爸媽知道你懷孕的事嗎?知道在你的京子選拔大賽中脫穎而出的男人是誰嗎?還有,他們知道你懷的是女孩兒嗎?他們打算怎麼做?接著給雯雯洗腦,等十八年後,讓她變成第二個何荷嗎?」
史迪文一定是對我「朝思暮想」了,所以才能把我的處境研究得如此透徹。「不知道,」我用這三個字,道盡了我以及我爸媽所有的躊躇,「還有,請你說話注意分寸,我的爸媽,你沒資格來品頭論足。」
史迪文不再與我辯論,他手疾眼快地搶下了一輛計程車,先將我塞入,然後自己也麻利地鑽了上來。他對車外窮凶極惡的排隊人群作了作揖:「抱歉了,這位孕婦有十萬火急的事。」
「上哪兒?醫院?」計程車司機聯想力豐富。第121——125章 第一百二十一話:我們要結婚
我媽一溜小跑跑進廚房,熄掉了爐灶上的火。我若無其事地跟了進去:「炒什麼呢?」「油麥菜。」我媽一邊說,一邊用鏟子翻炒了兩下。上層的菜葉還生硬而翠綠,而廚房中卻已瀰漫糊味兒了。我媽放棄了菜,撂下了鏟子,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用下巴指著家門口的方向,低聲問我:「誰啊?」
「孩子他爸。」我吐出這四個字來,就像吐氣一樣自然。原來,跟我媽介紹史迪文,要比介紹於小傑順理成章。於小傑,不知他在退出我的人生後,退去了哪裡。
「他來幹什麼?」我媽的雙手因為戒備而再度攥住了圍裙,就差說出八個字: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哼,」我嗤笑,「家訪。」
廚房外,我爸用不自然的咳嗽聲結束了男人間的沉默,然後我聽見史迪文的聲音:「叔叔,您好。」我又嗤笑:這腔調還真恭敬,不知他有沒有哈腰。
我擰開了火:「都還沒吃飯呢,這菜得接著炒,我來,您出去吧。」
我媽握緊了鏟子,用胳膊肘拱我:「還是我炒吧,反正這個家的事兒,我也做不了主。你出去看看他們吧。」我媽的情緒並不溫和,我的懷孕,我的於小傑,以及我的「孩子他爸」,對她而言是連綿不絕的震驚。而十有**,我爸也已將對我懷了個女娃娃的不滿,洋洋灑灑地淋在了她的身上。這個家的事兒,她的確是既無奈,又無辜。
我走出了廚房,見到史迪文已坐在了沙發上,他不問自答:「叔叔好像是去換衣服了。」
「突襲的結果您還滿意嗎?」我諷刺史迪文。
「我要的是你我的結果。」史迪文有些侷促,肌肉僵硬,而我懷疑在他那緊握的雙拳中,是不是正有兩汪汗水。
第一百二十二話:輸贏
我爸在那件帶領子的T恤衫中,竟仿佛比史迪文更加侷促。這是我第一次給他帶來聽眾,聽他來宣揚男人比女人高貴,以及姓氏的重要性,而他理所應當地怯場了。他將目光投向我媽,其中有求助和命令的雙重含義,企圖讓我媽代為開口。而我媽一閃身,重新投入了廚房:「我再去炒個菜。」這就是我媽,但凡她有機會反對我爸,與我站在同一陣線,她一定會那麼做。
「叔叔,何荷懷的孩子,是個女孩兒。」史迪文在這一刻相信了我的一切說辭,「所以,她不需要姓何了,對嗎?」
在這一刻,對我爸而言,如此尖銳的問題反倒令他如釋重負了,至少,他不用叭啦叭啦地,口乾舌燥地去對史迪文闡述他的觀念了,這省了他的大事了。
「唔,」我爸面向史迪文,好像從此以後,就該男人與男人之間對話了,「你是小荷的同事?」我爸不顧史迪文的問題,他自有他的流程。
「是,我比何荷早到『宏利』,我們已經共事兩年多了。」
「唔,」我爸又咕噥了一聲,他的確不善於與我的男性朋友交談,因為他的確缺乏經驗,「她從來沒和我們提過你。」
「我們,我們交往的時間還不長。」史迪文瞄了我一眼,話說得心虛,「而且,恐怕是因為您的關係,所以何荷她一直在逃避她和我的感情。」這後一句話,史迪文倒是說得大義凜然,我在一旁聽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這是在教訓我嗎?」我爸面露慍色。可憐他,了無經驗,還遇勁敵。
「不是的叔叔。」
「好了,」我爸打斷了史迪文,然後又自相矛盾地叫他開口:「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我,我,」史迪文收斂了氣勢,「我來要一個結果。」
第一百二十三話:客戶VS同事
在「宏利」的樓下,我撞上了姜絢麗和毛睿。而我之所以說「撞上」,是因為以他們那時那會兒的形態而言,至少姜絢麗並不樂於遇見我。
遠遠地,我就看見毛睿鐵青著臉,不管不顧地悶頭往前走,而姜絢麗則在後跌跌撞撞地拖著毛睿的胳膊,兩條裹在黑色絲襪中的細腿高頻地交替前進,仿佛隨時可能折斷。看見這情景,縱然我自身身處泥沼,也不由得竊笑:真是世事無常,這二人的地位竟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下,也由不得姜絢麗口是心非,說毛睿在她眼中約等於甲乙丙丁了。
我立定了腳步,毛睿悶著頭,險些沖碰到我。他抬眼:「這麼巧?你好。」姜絢麗見了我,可就沒毛睿那麼自然了。她跟觸電似的撒開了毛睿的手,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你回來了?」我撇撇嘴,打算上樓。
「你跟何荷一塊兒上去吧。」毛睿對姜絢麗發話,語氣與我想像的大相逕庭。我想的是,他八成已厭倦了姜絢麗,所以才會有剛剛姜絢麗窮追不捨的一幕。可結果,毛睿的口吻依舊是溫柔得令人悚然。
「好吧,」姜絢麗礙於我在場,不得不聽從了毛睿的安排:「那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毛睿點點頭,又攥了攥姜絢麗的手,而後才煩悶地離開了。我忍不住問:「怎麼回事兒?」姜絢麗的目光追隨著毛睿的背影:「不知道,他莫名其妙跟你們市場部女強人動起手來了。」
「秦媛?」除了她,別無二選,「為什麼?」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用死乞白賴追著他問嗎?」姜絢麗瞄我,「你知道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