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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18 作者: 唐欣恬
我掛斷了電話,把小李還給了於小傑。我沒對小李表任何態,沒說「你管不著」或者「我錯了」,不過,我的內心可就沒有我的嘴皮子那麼平靜了。在於小傑的問題上,我也一直在逃避,就像香宜逃避她與周綜維的無望似的,而更巧的是,就在我剛剛一盤冷水潑了香宜的僥倖後,胖小伙兒小李隨之來揭發了我的自私自利。雖說,我並不像他所言的那般輕浮和惡劣,但我的的確確是在於小傑這隻無辜小鳥的腳上綁上了繩子,讓它去飛,卻又飛不遠。
而僅僅事隔一天,我又發現,拴著於小傑的人,除了我,還另有他人,而那人,就是我媽。
我萬萬沒想到,在上次我媽和於小傑在我家有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交集後,兩人竟互換了聯絡方式,以便於日後好跨過我這堵障礙而自由溝通。而我想:這一次,他們的溝通一定是由我媽發動的,因為一個母親能為女兒所花的心思,所放下的身段與臉面,永遠要比一個男人能為心上人所做的多。
第八十六話:女孩兒
女孩兒。姜絢麗的姑姑板著一張臉如是對我說。
我直勾勾地瞪著她,盤算著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她,以至於要忍受她這般駭人的臉色。接著,她又輕聲細語地說:「女孩兒好啊,跟媽媽貼心。」聽著她這句溫情脈脈的話,我倒也可以對她的臉視而不見了。她大概也不樂於長著這麼一張生硬的類似於板兒磚的臉,然而這一切都是天生註定的,就好像我從史迪文處偷來的這個小生命註定不是能傳承我何家血脈的壯壯,註定是一個嬌嬌美美的女孩兒。
姜姑姑並沒有過問我呆滯的神情,也許她以為,我這張臉天生就如此呆滯。
女孩兒。告別了姜姑姑後,我將這兩個字外加一個兒化音反反覆覆咕噥在口腔中,然後突然,我就在路邊失聲痛哭了。女孩兒,這無疑意味著我何荷的這一步徹徹底底走錯了,無疑意味著我扭曲了數人的人生,扭得殘忍,扭得霸道。
我的女兒不會幸福,這一刻蹲在路邊無所顧忌渾灑眼淚的我,並沒有一絲信心可以用母愛去彌補她註定所無法擁有的一切,比如一個爸爸,比如一個自由自在的未來。我的爸媽也不會滿足,雖然我一直以為,我所做的這一切,完完全全是為了讓他們滿足。還有於小傑,這個無辜的善良的男人,他的結局竟是敗在了我的敗筆之下。
我自己呢?還有我自己呢?如果我身邊的人個個要承受我所造就的後果,那麼我這個罪魁禍首,該如何呢?
我不想去想史迪文,可我還是想到了他。我乾脆地離開了他,然後我發現,他更決絕地離開了我,再然後,我發現這段說不出是誰離開了誰的分別,給了我傷筋動骨的疼痛。他為了另一個女人而貶低我,而我也認識了他的推脫和鐵石心腸,那麼,我為什麼要生下他的女兒?我捂著我的肚子,有那麼一會兒,竟巴不得懷孕最好像吃錯了東西一樣,去趟廁所拉一拉就乾淨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沒有回頭,蹲著抹了抹眼淚。又是另一個於小傑嗎?那時,我在路邊嘔吐,招來了一個於小傑,今天,我呈拉肚子狀,又會招來一個誰呢?
我回頭,透過薄薄的淚霧,發現在我身後俯身望著我的人,竟是史迪文。
第八十七話:有錢人家的小孩兒
毛睿和姜絢麗在公司的出雙入對,沒有引發「宏利」人的議論,但他們在閒暇時間的頻頻約會,卻吸引了姜家父母的眼球,雖然,姜絢麗一直不承認她和毛睿的共同用餐,共同購物看電影可以稱之為「約會」,她一直說,他們就是「就個伴兒」而已。
自從紛紛在史迪文身上「吃了虧」,我和姜絢麗的話題就漸漸交心了。她說:「你知道嗎?我爸媽竟認識毛睿,不不不,應該說,他們認識毛睿他爸。」
「哦?是嗎?」我意興闌珊,滿心滿腦都是我腹中的小女孩兒。女孩兒,為什麼偏偏是女孩兒?
「嗯,他們在生意上有來往。怪不得毛睿那麼不在乎錢呢,我聽我爸說,他爸那人做生意有野心,也有手段,能吃下肚的絕對不含著,絕對的大鱷啊。」姜絢麗撇撇嘴。
「嗯?含著什麼?」我依舊心不在焉。
姜絢麗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你怎麼了?沒事兒吧?對了,我姑給你檢查了吧?男孩兒女孩兒啊?」
我扒拉開她的手:「別管我了,繼續說你和毛頭小子的事兒吧。你們倆來往這麼久了,他們家的事,你還得從你爸媽嘴裡打聽啊?」
「他們家的事,跟我沒一毛錢關係。這也就是我爸,看見他送我回家,認出他來了,才跟我說的。我可沒打聽啊。」
「你爸什麼意思啊?是贊成,還是反對?」
「我管他呢,反正我和那小子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第八十八話:熱熱鬧鬧的四個人
我就知道,人活在世上,總免不了受旁人干擾,比如「哈嘍」的小李,還有我媽,就都愛對我和於小傑指手畫腳。所以我也知道,這次於小傑之所以來找我,必然是因為小李,或者我媽。
於小傑的開場白令我稍稍安了心,因為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好像是為了小李對我的「出言不遜」而來表示歉意的。我慶幸於他沒有一張嘴就提及我媽,不然,我的形象就會馬上幻化為一堆貨品,沒有自主權,任由他和我媽討價還價自由交易似的。
「你知道他給我打電話的事兒了?」我明知故問。
「嗯,他告訴我了。他是敢做敢為的人,什麼話都說在明面上。你別怪他,他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們的事。他的本意就是想幫幫我,並不是針對你。」
「我明白的。」我實話實說,心想:他說你對感情負責任,你說他敢做敢為,而實際上,我何荷也並非不明事理的人。怪小李?有那閒工夫,我倒不如省省心思怪自己,怪何家,怪造物主非要造出男女**來。或者,我也還可以怪怪史迪文,怪他真的讓我懷了孕,怪他讓我懷了孕後還陰魂不散。
我剛這麼怪著,史迪文就出現了。我揉了揉眼睛,這次,史迪文還真的是史迪文。他來上班了,對著我和於小傑走過來,越來越近。他好像沒看見我們,不,他應該是裝作沒看見我們。於小傑見我如此「大度」,一臉釋然:「這就好,這就好。你還沒吃飯吧?一塊兒吃吧?」我微微垂著臉,並不樂於與史迪文對視,天曉得他會不會一路裝作陌路,等到了我眼皮底下卻幡然來與我寒暄,說出幾句逆耳的話來。於小傑對我這一刻的境況一無所知,於是伸手將我垂下的長髮別往我的耳後:「怎麼了?」
這親昵的舉動把我嚇了一跳。我想:這一定歸功於我媽。在她貿貿然對於小傑示好,並擅自「出賣」了我的未來後,於小傑一定認為那多多少少代表了我本人的心意,至少代表我對他心存濃濃的好感。這親昵的舉動大概也嚇了史迪文一跳,因為我眼睜睜瞥見他,對我投射來了兩道火辣辣卻又冷冰冰的目光。
時間沒有凝結,但我們三人愣是誰也沒來得及做出下一個反應,就有第四個人活生生見fèng插針插了來。而那第四個人,就是說什麼話都悅耳,做什麼事都優雅,可我偏偏看不入眼的汪水水。
「Steven,」汪水水在不遠處呼喊道:「等等我。」第89——92章 第八十九話:我的「中間」
看來,於小傑也聽清了,不然他不會以一種不解且更加不悅的眼神看向史迪文,並且問道:「你說什麼?」我的心口一緊,捎帶著連嗓子眼兒都緊了,不但一句話說不出來,而且連呼吸都短促了。
史迪文非常紳士,也非常虛偽地一笑,娓娓說道:「我是說,二位並不太般配。這位先生,你正值少年,風華正茂,社會經驗想必不足,何必跟這麼一位老到圓滑的女人交往呢?不怕會吃虧嗎?」史迪文說到「這麼一位女人」時,右手毫不客氣,毫不忌諱地指向了我。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不好看,因為於小傑,甚至汪水水的臉色,通通好看不到哪去。只有史迪文一人,得意洋洋,目露刺眼的小人之光。
於小傑挺了挺腰板,雖仍不及史迪文高壯,但氣勢卻與他不相上下:「請問,您是?」
我慶幸于于小傑能保持住禮貌,保持住風度。這令我認為,倘若於小傑是我的男朋友,而史迪文是汪水水的男朋友,那麼在這一場景中的我,臉上要遠遠比汪水水有光。
「哦,千萬別對我用『您』,不敢當,不敢當,」史迪文繼續維持著他那張厚而膩人的假面,笑道:「我是何荷的同事,跟她共事幾年了,對她多多少少也算有那麼一點點了解。」
待史迪文閉了口,我和汪水水不約而同動了動嘴唇,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麼,我只知道我幾乎讓不雅的話脫口而出了。幸好,於小傑的反應夠迅速:「哦?是嗎?如果你對她只是了解一點點,那麼就不勞你來評論我們般不般配了,因為我想我足夠了解她,遠遠勝過你那一點點。」
我真想為於小傑鼓掌。我萬萬沒想到,這個在我和史迪文眼中還微微青澀的小男人,可以在如此棘手的局面中展露出如此的大將風度。我不由自主揚了揚嘴角,默不作聲但飽含深意地望著史迪文,仿佛在說:快滾吧,不然,吃虧的恐怕是你。汪水水也望著史迪文,不滿地,卻壓抑地說:「我們走吧,快遲到了。」
第九十話:瘋了
於小傑一點兒也不傻,或者說,除了追求我這件事之外,他真的一點兒也不傻。所以,他一下子就把握住了史迪文話中的精髓,然後看向了我。其實,我肚子裡有條小生命這個事實,對于于小傑而言,並不新鮮,只不過,他不理解為什麼突然憑空冒出一個我的「同事」也對這個事實瞭然於心,更不理解為什麼這個「同事」會拿這個事實大做文章。
我和於小傑沉默了,汪水水也沉默了,就連史迪文這個哇啦哇啦亂叫了半天的大喇叭也沉默了。我想:我當之無愧是這場戲碼的主角,只有我,對這其中的糾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於小傑不知道我腹中小生命的給予者就是我的這位「同事」,而史迪文則不知道我早已將我懷孕的前因後果告知了於小傑,至於汪水水,她大概還在困惑於「中間」這個詞的含義。
所以我想:這場戲碼只能由我來收拾了。
而我的手段並不高明。我拽了拽於小傑的衣袖:「我們走吧。」可於小傑的腳生了根,只有上身隨著我的動作晃了晃。他看向我的目光中飽含了索求與責備,他在向我索求一個答案,他大概已不再相信我的懷孕是一次一夜情所致,他在責備我騙了他,騙了這樣一個信任我,且憐惜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