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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18 作者: 唐欣恬
    第五十話:走樣的世界

    兩天後,我得知史迪文請調去了夜班,而且,是長期的夜班。也就是說,他打算長期晝伏夜出了。我跟他說過:「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現在,我真的是看不見他了。

    我跟姜絢麗打過幾次照面,都是在樓道或餐廳走了個迎面,她雖不至於馬上變向,但卻絕不直視我。有時,她垂著眼,有時,她眼高於人,總之,是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我也無心再去管她,相較於史迪文和周綜維帶給我的撼動,她簡直不值一提。

    毛睿和姜絢麗走得越來越近,當「宏利」的眾男性齊刷刷對汪水水獻殷勤時,毛睿對性感的姜老師倒是忠貞不渝。而且,由於汪水水太過光芒奪目,他們二人的形影不離反倒也沒有招致大片閒言碎語。畢竟,姜絢麗在「宏利」的形象一直是矜持而規規矩矩,而毛睿,則是個小玩兒鬧。他們,合不來的。

    毛睿想必是愛憎分明的,他雖始終不了解我和姜絢麗的疙瘩到底在系哪兒,但卻已經盲從著姜絢麗,不給我好臉色了。對此,我也只好報以一笑。我不了解,毛睿對姜絢麗是怎麼個心態,莫非,僅憑「性感」,他就能對大他六歲的姜絢麗付出真心嗎?不過世界之大,無所不有。可如果果真如此,等他得知了姜絢麗是為了史迪文而在和我「爭風吃醋」,他又會作何感想?

    這世界簡直走了樣了。

    中午,我去了「藍鳥咖啡廳」。自從第一次秦媛在這兒把我的寂寞點破,我每次寂寞時都會來這兒。書上說,懷孕的女人容易患「孕期憂鬱症」,懷疑自己的價值,懷疑孩子該不該生,懷疑未來的路程。我也憂鬱了,身邊空空如也,我何荷的價值僅僅在於延續何家的血脈,我沒有戀人,沒有友人,偶爾有了愛慕者,我也要逃開,或者,千方百計讓他逃開。壯壯會樂於出生在何家嗎,會享受於我沉甸甸的母愛嗎?如果有一天,他俗套地問我,他的爸爸去哪兒了,我是不是也要俗套地回答他,你爸爸呀,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真是爛到不能再爛了的戲碼。

    第五十一話:隱忍的男人們

    秦媛依舊是一副主導一切的嘴臉,她叫了服務生,交待了幾句,賀友然一句話也沒說,顯然,他連喝什麼都由秦媛做主了,真是比我還好欺負,至少當時,我還能做主一杯橙汁。

    服務生給他們端來了咖啡,還有兩個精緻的小碟子,盛著兩塊更精緻的西點。秦媛的身形像大姑娘一樣玲瓏有致,一頭短頭也是青春洋溢,所以以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和賀友然簡直像一對年紀相仿的情侶。如果,他們再拿著小叉子互餵西點,就更妙了。我把自己的臉映在勺子上,映出一對變形的好大的眼睛,而這對好大的眼睛顯得好蒼老,好渾沌。原來,女人老不老,是由她的眼睛說了算的。秦媛的眼睛也是老的,它們市儈,戒備。

    我沒膽子直立著走出「藍鳥」的大門,因為那十有**會令秦媛「側目」,從而逮著我,而我想,爬出門去或者從窗戶出去,也許會更引人注目,所以,就算我身為孕婦不宜久坐,我也只好一忍再忍。好在,秦媛和賀友然接下來的舉動,並不至於令我無聊。不,豈止是不無聊,簡直是大開眼界。

    秦媛的小手覆蓋上了賀友然的大手,一白一黑對比感十足,像是一塊咖啡口味的蛋糕上塗抹了一層奶油。賀友然的臉依舊是那副鐵骨錚錚的模樣,不過,他的手卻一動沒動,任由秦媛摩挲著,有股逆來順受的勁頭兒。

    這「摸小手兒」的戲碼,其實我見得多了,只不過,大多是男人摸女人,客戶摸業務員。所以按理說,今天應該是男客戶賀友然摸女業務員秦媛。不對,賀友然他分明是我的客戶,他理應來摸我才對,而且應該一邊摸一邊說:「嘿嘿,只要你乖乖聽話,你的業績包在我身上。」

    秦媛和賀友然的這場戲,可謂是入戲快,後戲卻不足。在約摸半個小時的工夫里,除了「摸小手兒」,他們也沒什麼別的精彩內容了。秦媛說得多,賀友然點頭點得多,潛台詞好像是「您教訓得是」。我摸不著頭腦,賀友然是讓秦媛揪住了什麼把柄嗎?而秦媛對賀友然那高高在上的曖昧,究竟代表了什麼?代表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嗎?

    第五十二話:孽緣

    「你不是自願的,對不對?」於小傑的問題還是這個,一字不差。在過了兩個路口後,於小傑站定了,不再任由我牽著鼻子走了。這兒是地鐵口附近了,是我和於小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天,我的孕吐反應正厲害,出了地鐵口後,就扶著樹吐開了。於小傑以為我是胃不好的受難女子,於是遞了一瓶礦泉水來搭訕。於小傑現在也在環顧四周,而且臉色越來越凝重,他大概在想:這妖女的段數可真高,她明明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她懷孕了,可我愣是不信,愣是往情網裡鑽,這一定是因為她有妖術的緣故。

    我咀嚼著於小傑的話:自願?不是自願?他是指我的懷孕麼?難不成他以為我是讓人強暴了,結果還留下了個「孽種」,或是我家境困苦,所以我收了別人的錢,代別人孕育下一代?這太荒唐了。

    於小傑見我不語,繼續道:「何荷,你沒結過婚的對不對?而且,你也有沒有男朋友啊。我們認識的時間雖不長,但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啊。那麼,那麼你怎麼會懷孕呢?」天氣還微涼,可於小傑的額頭已經在冒汗了。

    他分析得不假,我沒有丈夫,沒有男朋友,看似的確沒有「自願」懷孕的道理。可是,真的有人在勉強我嗎?難不成,是我的爸媽在勉強我?不,不是的,是我自己疲於戀愛,疲於結婚了,而我對壯壯,則是如假包換的真心的期待。我甩了甩頭,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面臨如此難於回答的問題。

    而於小傑已然陷入了他自己的臆想中:「我知道的何荷,你有苦衷。你是這麼的善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瞞我,是我自己傻,不相信你的話。而這些天,我難受,可你的難受也不亞於我,不然你不會去了工作室,去了卻又不敢進門。我知道的,你是個好女孩兒。」

    他知道?他知道我去了「哈嘍」,卻沒有進門,只是在對面站著。到了今天,他仍認為我是個「好女孩兒」,誠實,純潔,心軟,而我肚子裡孩子,不是我的污點,反倒是我一段令人憐惜的坎坷。我心動了,不為於小傑,只為於小傑口中的何荷,那麼一個完美的何荷,與我真正的淡漠與自私判若兩人。至於純潔,真正的我更是早就沒有了。我和史迪文廝混了兩年,就在前不久,我還睡在他的床上。第53——56章  第五十三話:攤牌之前

    這一天,於小傑並沒有急於拷問我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哪來的,相反,他只是沉浸在與我的小別重逢中。這令我矛盾不已,如果,於小傑猴兒急地刨根問底,也許我會疾言厲色地說出要跟他一刀兩斷的話來,可如今,他的頭腦簡單,心思純良正好扼住了我的命脈,他再次用他的溫和,焐熱了我的刀子嘴。

    於小傑說:「今天我們什麼都不要想,何荷,能再見你,再握你的手,我已經知足了。至於你的問題,我會幫你解決的。明天,明天我們就想辦法。」

    我的壯壯,我親愛的壯壯,在史迪文的眼中是某某某闖出來的禍,在於小傑眼中,則是等待解決的問題。他是何等不幸,長在了我的肚子裡,頂上了「禍」和「問題」這等罪名。

    於小傑牽著我的手,像以前那般送我回家。他說,天氣暖了,「哈嘍」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春暖花開,人心蠢蠢欲動,開始追求美追求幸福了。他還說,前兩天有一個新娘非要爬到樹上去拍照,說那樣比較「有個性」,結果一不小心,栽了下來。他搶到了一個空中鏡頭,拍得非常精彩,那個新娘非常滿意,說自己是「栽到了人間的仙女兒」。他還說,有一對年近九十歲的老夫婦,預約了兩天後來拍照,紀念他們結婚七十周年。他說他真羨慕他們的白頭偕老。

    我好像是在聽童話:愛情,婚姻,白頭偕老,對我而言都那麼遙遠,幸福得那麼不真實。於小傑他是別有用心的,他在不著痕跡地**我,迷惑我,讓我往他編織的那平凡而又安全的「陷阱」里跳。

    我在上樓前,親了一下於小傑的臉。我的嘴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後來「啵」的那一聲也很響,之後,我嬉笑著對他道別,上了樓。這是一個告別的吻,明天,於小傑說明天就要跟我商量對策,解決我的「問題」了,那麼明天,就是我不得不與他攤牌訣別的日子了。

    第五十四話:不相干的人

    於小傑說去吃飯吧,我說別,我們先談,談完了再去吃吧。可其實我心想:等談完了,估計他也沒有吃的興致了。於小傑隨著我進了一個街心公園,打一進門,他就拉住了我的手。這環境的作用真是不可小覷,在這花畔樹影下,男女性徵自然而然就突出了,就想往一塊兒依偎。

    我和於小傑一人坐一張石凳,中間隔著一張石桌。他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我搖搖頭:「你別問,你聽我來說。」於小傑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問。」

    「你說的都對,我沒有結婚,沒有男朋友。」說到這兒,我抬眼看了一眼於小傑,他並不掩飾他的喜悅,他在為我的「單身」而喜悅著。「可今天,我要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我頓了頓,才繼續道:「並不是只有鄉下才會重男輕女,才有會傳宗接代的想法。不,不對,你家在鄉下,可你的父母卻喜歡女兒,對嗎?你說過的。而我家在這所謂的城裡,我的爸媽卻對我的性別感到遺憾。奇怪嗎?」

    於小傑沒回應我。他皺著眉,一時半會兒還不清楚重男輕女和我的懷孕有何干係。他本來以為,我會訴說一段有關某某狼心狗肺的男人的血淚情史。

    「我問你,如果我是我爸媽的獨生女,而我的爸媽卻又希望他們的孫輩可以跟我的姓,入我家的籍,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問道。

    於小傑依舊皺著眉,良久才說:「你的意思是,你需要『娶』一個男人回家?」

    「中國的文字真是奇怪,一『娶』一『嫁』,看似同是兩個動詞,實則卻大有不同。『娶』是主動的,強硬的,『嫁』卻好像是被動的,帶有依附性的。你說的沒錯,我需要一個願意倒插門的男人,『嫁』給我,凡事以我何家為重,並同意孩子姓何。」我說得鏗鏘。

    「這,這是你懷孕的原因?不,我還是不懂。你並沒有找到那麼一個男人,並沒有結婚,不是嗎?」於小傑的聯想力並不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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