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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03 作者: 唐欣恬
    「臉上有指印,脖子上有抓痕,膝蓋有淤青,無傷筋動骨。」左琛一一羅列。

    「那也還好。」丁洛洛松下一口氣,可馬上又瞪大了眼:「那個,赫叔叔,就眼睜睜看著她們冤冤相報?」

    「我估計他還沒『看』見呢。」左琛叉了一塊芒果送到丁洛洛嘴邊:「赫叔叔中風了,攤在床上,話未出口,口水先流。如果林阿姨故意對他隱瞞,那絕對能瞞個密不透風。好了洛洛,我們就別操心別人的事了。」

    丁洛洛紅著臉,跟小雞啄食似的就把那塊芒果銜入了嘴。

    「洛洛,你,要不要去見見我爸?」左琛到底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口。這頓飯他是吃得無比心安,無比舒暢,就算旁邊亮著元薇和鄭歐洋兩盞電燈炮,就算這中間還穿插了一段不愉快的陳年舊事,可他全身的細胞仍舊在高歌。丁洛洛給了左琛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以往,從來是他四海為家,拿得起放得下,而對方流連忘返,心如刀割,可如今,他身側穿過兩件壁櫥間的斷牆,遇見了丁洛洛,這個貌似不堪一擊的純良小動物,這個內心聚合著無窮韌性的小戰士。左琛知道,她愛自己,她思念自己,一如自己思念她,她那即閃躲又堅定的眼神,她那降至的身軀,之間的冰涼,還有呼吸的溫度,無一不泄露出她對自己的拒企盼,可她不承認。不但不承認,她還該死的不奢望,該死的認命,她企圖從他的人生中退出,不是欲擒故縱,不是欲迎還拒,而是真的默默退出。於是,左琛只好認輸了,只好認栽了。這一刻,丁洛洛就坐在他的身邊,因不安而忸怩,因他的改變而至少這一刻,他的內心要遠遠比倘佯在百花叢中時更加豐盈。

    「這麼快?」丁洛洛的手指把餐巾絞得皺巴巴的:「我,我會緊張的。叔叔他是歌什麼樣的人?他那麼能幹,應該比較終於聰明的女孩子吧?可是,可是我除了會寫故事,別的都不會。還有阿姨,她應該很漂亮,很高貴吧?她如果不喜歡我怎麼辦?」

    「洛洛,」左琛伸出食指,攔在丁洛洛的嘴唇前,攔住她的喋喋不休:「我媽在我出生後,就離開了。你說我爸他能幹,呵呵,可是他至今也查不出我媽的下落。」

    「啊,琛。」

    「噓,聽我說完。洛洛,我之所以不相信婚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爸媽的婚姻並不成功。我爸他這一生唯一的困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媽會不辭而別,他本以為我媽很幸福,可結果,並不是。她離開前留下了一張紙條,就要去尋找幸福。二十幾年了,也不知道她找到沒有。」

    「她是個勇敢的人,不是嗎?」

    「洛洛,我們先不說她。我必須讓你知道,我之前逃避你,就是怕我給不了你要的幸福,怕你有朝一日也會離開我。」

    「不會的,」丁洛洛忘乎所以撲入左琛的懷中,也顧不得是不是大庭廣眾了:「你就是我要的幸福。」

    左琛迎著周遭人的或注視或斜視,臉紅了歌通透:這個丁洛洛可真行,把小說里最令人滋生雞皮疙瘩的場景就這麼硬生生搬到了真實的人生中來,扯著他一併遭人白眼。一直以來,他左琛就是女人的幸福,不但是幸福,她們還說,他就是她們的劫難,她們的刻骨銘心。然而左琛聽著諸多火辣辣的字句,甚至也配合上擁抱和愛撫,他都沒有如此時這般悸動過。此時,丁洛洛勾著他的脖子,瀰漫著薄荷的秀髮搔在他的耳邊,他竟然該死的臉紅了。於是他只好在抱緊了丁洛洛的同時,也閉緊了眼睛。

    所以,左琛是千真萬確沒有注意到由東南角射出來的兩束目光,兩束即尖銳又磅礴的目光。

    陳莓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雇個私家偵探去打探左琛的行蹤,她以為,如果在她和左琛之間,必須有一個人調查另一個人的話,那麼應該是左琛這個金主去調查她忠貞與否的可能性更大。可今天,在左琛一系列古怪的行為,包括他對自己的反覆無常,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焦慮和聽從,還包括他最近兩次對自己美好身體無動於衷之後,陳莓就再也壓抑不住想得到真想的***了。

    雇個偵探的費用並不低,可左琛一貫的出手闊綽,令陳莓還付得出這筆銀子。

    偵探回報:「他先去了舊城區,參觀一群老太太打麻將,然後他跟其中之一密談了五分鐘,再然後,他去了近郊,見了一位女人。那女人姓丁名洛洛,是個寫小說的,目前正在一篇長篇在《都市文學報》上連載,題目是《你大於等於全世界》。再然後,他們二人外加丁洛洛的鄰居二人,去了金象泰餐廳用餐。」

    所以,陳莓也來了金象泰餐廳,坐在了東南角。

    左琛還是那個左琛,斜斜地倚在椅背上,偶爾才可有可無地動一下筷子,跟他鄰座在那個狼吞虎咽的男人截然不同。他真的還是那個左琛,尋味地欣賞著裝扮得金光燦燦的泰國舞娘,雙眼中偶爾會流露出侵略或獵捕的光芒。可是,這才不大的光景,他就陶醉在一個無趣女人的懷中了。沒錯,陳莓認為丁洛洛無趣極了,平淡的媚眼,木訥的神情,連眨眼似乎都比別人眨得緩慢,外加單調的裝扮,長衣長褲,裹得嚴嚴實實。臉紅?左琛竟然就在這麼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面前臉紅了?陳莓簡直要把指甲陷入到自己的皮肉中了,而那真真切切的痛感則令她不得不相信,她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第八十二話:計劃VS變化

    左邑再見到陳莓時,僅僅是覺得她眼熟。畢竟,雖說陳莓的姿色實屬上等,可左邑風流風得頭髮都白了,風過的上上等的女人都數不勝數了,所以,他自然沒有道理對陳莓過目不忘。又所以,就算陳莓只是令左邑覺得眼熟,也已實屬難得了。

    左邑之所以對「左邑地產」形象代言人的選拔工作親力親為,用他兒子左琛的話說,就是因為他人老心不老,而要是用他自己的話來剖析的話,那就是「愛美之人,人皆有之」。不過不管是出於什麼,總之,陳莓是出現在候選人的隊伍中,而終於,左邑也發現了她。

    這一場選拔是為了「左邑地產」最近開發建設的一座歌劇院而舉行的,所以陳莓一身的文藝氣息令她一層一層突圍,最終得以站在了左邑的面前。陳莓沒料到左邑會親自來評審,她本來還有另一套計劃,就像她上一次主動碰上左邑的車一樣,她本來還打算在這棟「左邑地產」的大廈里碰一次左邑的人。正所以一回生二回熟,外加上她第一次不告而別的鋪墊,她料定了左邑會對她另眼相看,要麼,會在選拔賽中她加以提拔,要麼,也會在左琛的面前提及她的大名,而當她的大名掛在了左邑的嘴邊時,左琛的其他女人,自然juice無法再與她相提並論了。

    拉攏左邑,這本事陳莓一套不緊不慢的計劃。她還青春得很,時間大把得很,而左琛也尚未對她厭倦,她實在犯不著過於急進。然而,丁洛洛的半路殺出,令她萬分慶幸她已製造過了和左邑的一面之交,且「左邑地產」還正舉行著一場與她對路的選拔賽。她再也慢不得了。

    「呀,」陳莓穿著一襲孔雀裙,站在包括左邑在內的五位評委面前,低呼道:「是你。」

    左邑盯著陳莓,皺著眉:「你,你,你見過你,在,在。」其餘四位評委倒是無動於衷,似乎對此番場景見怪不怪。

    陳莓的眼珠子活分的轉了又轉,而後嘟著嘴,發出一聲:「砰。」再而後,她頭一歪,眼一閉,好不俏皮。

    左邑兩眼直冒光:「啊,哈哈,對,我的車撞了你。」

    陳莓抿著嘴笑,不置可否。

    「原來你是學舞蹈的,」左邑看了一眼手中的資料:「我的車竟然撞了一名舞蹈家,罪過罪過,幸好你沒事,哈哈。」

    「我,」陳莓挺拔得猶如高貴的孔雀:「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當然。」左邑一伸手:「開始吧。」

    梁有齊終歸也沒能把江筱帶到巴黎去,就算他把機票定好了,酒店也訂好了,就算他做夢都夢見了前者江筱的手在塞納河畔的羅浮宮里共度光陰,就算直到了臨行的前一天,這一切還都在按計劃發展,可結果,到了臨行的那一天早上,江筱反悔了。

    梁有齊早就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不過,準備歸準備,而一旦真的發生了,梁有齊還是先覺得天崩地裂,後覺得胸悶氣短。在梁有齊計劃巴黎之行的這幾天,江筱執意住回自己的家裡,任憑梁有齊如何挽留,如果對天發誓,說絕不碰她一根汗毛,她也拒絕與梁有齊同住一個屋檐下。雖然,江筱明明白白說了:「他不在家,他不會回家的了。」可梁有齊還是提心弔膽,畢竟,在那個屋檐下,他的江筱和另一個男人擁有共同的痕跡,共同的記憶,那是他們的「家」。

    「果不其然,不後悔了。」梁有齊圍著江筱踱步:「你,你為什麼這麼優柔寡斷?」

    江筱眼淚汪汪:「這次,我不是寡斷,而是果斷。」

    「你果斷地拒絕了我?果斷的選擇了他?」梁有齊一腳踢在牆上:「我不甘心,我要去見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我今天就要跟他把話說明白。」

    「不用說了,」江筱彎腰去檢查梁有齊的腳趾,梁有齊穿著拖鞋,這會兒,他的腳趾正滲著血絲:「他知道了,他知道你,知道我們的事,他什麼都知道。」

    「這,怎麼會?」梁有齊疼得呲牙咧嘴。俗話光說十指連心,怎麼就忽略了這下方的十趾?

    「我目睹了他和他的一個女同事抱在一起,我沖了過去,然後他對我說,我不是也同樣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嗎?有齊,我不善於撒謊,除了和你的事之外,我從沒有對他撒過謊,所以當我剛剛跟你來往時,他就發現了。」江筱依舊蹲著,仰望著梁有齊:「他沒有跟我挑明,而是找了一個女同事,故意讓我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故意讓我嫉妒。他說,他那是在等我回到他身邊,他說,只有那樣,他的自尊心才能得以保全。」

    「所以說,我和那個女的,其實都是徹頭徹尾的配角嘍?」梁有齊把江筱提拉起來,讓她與自己面對面。

    「不,不是的。你相信我,我是喜歡你的,你的才華,善良,還有你對我的好,我都喜歡。」

    「可結果,你還是不和我去巴黎。」

    「原諒我有齊,那天,那天我太衝動了。就是我把你約到公園的那天,之前,我,我是和他在划船的。」江筱語無倫次:「那天,是他先把我約到了公園的,我還以為,我們就要和好如初了,可結果,在船上,他說,他和那個女同事假戲真做了,他,他真的喜歡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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