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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8:03 作者: 唐欣恬
丁洛洛忐忑地躺下睡覺了。她連燈都沒關,但那女鬼還是來了。那女鬼的哭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丁洛洛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那女鬼又拖著尾音說道:「你信不信,我再死一次給你看。」丁洛洛倒抽一口冷氣,心想:是鬼,果真是鬼,不然怎麼會說「再死一次」?丁洛洛覺得委屈極了,安分守己地活了二十幾載,為什麼今日竟會有幸參觀一個女鬼的第二次死亡?
委屈之餘,丁洛洛突然覺得那女鬼的話是由那件雪白雪白的壁櫥傳出。她光著腳下了地,走向壁櫥。女鬼的哭聲越來越近,丁洛洛的腳粘在了地上。她怕再走進一步,那壁櫥里就會伸出白爪,將她捉了去,再吐出一堆白骨。想及此,丁洛洛三個箭步躥回了床上。那女鬼漸漸靜了去,但丁洛洛又是一夜輾轉。
一早,丁洛洛就掛著黑眼圈去了五金店。她對店家說:「我要買鐵絲,鉗子。」。
丁洛洛走近壁櫥,速速將鐵絲穿進了櫥門的拉環中,又速速用鉗子夾緊。又是三個箭步,丁洛洛躲到自認為安全的床上,一用力,拉著鐵絲打開了櫥門。丁洛洛瞪大了眼睛,壁櫥中空空蕩蕩,一塵不染。
五金店當日成交的第二筆買賣,又是和丁洛洛做的。她又去買了一把斧子。
丁洛洛抱著斧子在壁櫥前叨咕:「我今日就把你放出來,你有怨就去報怨,有仇就去報仇,都報完了,好去投胎。」說完,丁洛洛一斧子掄了下去。
丁洛洛還準備著揮汗如雨,先鑿去這一層壁櫥的木板,再鑿下幾公斤牆灰。不料,那壁櫥的木板倒是自上而下應聲裂開了,而牆灰,卻一粒不見。丁洛洛探頭探腦地往木板的裂fèng里看,右邊,左邊,都是牆,獨獨唯有她打開的這一道,木板後竟是空的。丁洛洛想:好一個纖瘦的女鬼,竟住在這細細的長條之中。
那木板並不堅實,丁洛洛還沒出一滴汗,就三下五除二地把它劈了個七零八落。丁洛洛向後退了退,看著這壁櫥木板後的格局:左半邊有牆,右半邊也有牆,只有這中間一條,因為沒有牆而向內凹陷著。丁洛洛又走進了壁櫥,把手伸向了凹陷的那一條。內里像是又有一片木板,丁洛洛彎著手指敲了敲,咚咚兩響,顯得空曠極了。
有寶藏。這是丁洛洛的第一個念頭。她心想:想必這是個密室,而密室里的東西想必是寶藏。丁洛洛又動用了斧子。只一下,眼前突然光亮起來。丁洛洛被晃得閉上了眼,還心想著:黃金,寶石。可惜,等丁洛洛睜開眼,卻發現那光亮是太陽光。而太陽光下,還站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逆著光,像個影子。丁洛洛只見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兩條腿又直又長。丁洛洛再一細看,那男人所處的房間,和她這邊的格局一模一樣。她的腦子嗡嗡作響。什麼密室?什麼寶藏?她只不過是掄著斧子,鑿到了鄰居家來,這剛剛裂開的第二片木板,屬於鄰居家的壁櫥。丁洛洛左右為難,不知是該退回自己的壁櫥,還是該鑽進鄰居的壁櫥,跟他握握手,解釋一下。第5——8章 第五話:掄著斧子的女人
左琛覺得女人是種善變的動物。一開始,個個唇紅齒白,可好景不長,就變成了血盆大口。所以,左琛一向否認自己是女人口中那個「處處留情的花花公子」。他篤定,是因為女人先變了,所以他才不得不又分出一份情來到別的女人身上。
左琛常常對著郝俊控訴:「你想想看,那血盆大口中就要齜出獠牙來了,還讓我怎麼吻下去?」郝俊替女人不平。左琛身邊鶯鶯燕燕簡直令人髮指,可偏偏,他還覺得是女人逼的。好比女人一哭,左琛就覺得她面目猙獰。郝俊說:「難道你希望被你逐出門外的女人,還能喜滋滋地收拾鋪蓋卷?」左琛仍有理:「是啊,這樣她至少會給我留下一個好印象。」
而事實上,不要說好印象,但凡能給左琛留下印象的女人,也是屈指可數。好比剛剛才被左琛逐走的這個女人,左琛連她的姓氏都忘了個一乾二淨,只記得她叫琳達。
「天園」是左家的產業。左琛的爸爸左邑在三十年前步入地產界,而「天園」是他在這B城中的第十二處民用住宅區。
左琛在這十二處民用住宅區中,都分別有一套套房。郝俊挖苦他:「處處你都留一套,你以為你是左伯父請來的大廈管理員嗎?」左琛振振有詞:「的確。我要從暗中留意哪戶愛護衛生,哪戶破壞公物。」郝俊配合道:「哦,明白了。你是臥底。」
在左琛的套房中,住著不同的女人。而「天園」的這一套中,住的就是琳達。
琳達是個模特,拍過幾張雜誌的封面,和兩三支不知名產品的廣告,不紅不紫地在圈內倚老賣老。左琛讚嘆琳達的鎖骨,深邃而又白膩。他常常把紅酒斟入琳達鎖骨的骨窩中,再小口吮下。琳達因癢而笑得花枝亂顫,左琛覺得她性感極了。
琳達住進「天園」後,左琛大致一周會來一次。壁櫥被琳達的衣物塞得水泄不通,連想插根針都要仔細找找空當。而琳達還是會對左琛嬌嗔:「人家都好久沒買過新衣服了。」左琛會甩給琳達大疊大疊的鈔票,至於她買什麼,穿什麼,左琛漠不關心,反正他只關心她的鎖骨而已。
直至有一天,「天園」的這套房中出現了一雙不屬於左琛的男式襪子。琳達詭辯:「它是人家買給爸爸的。」左琛大笑:「你買一雙已經穿過了的襪子送給你爸爸?」琳達撲通跪在了地上:「你原諒人家一次好不好?」
左琛遣了人來,把琳達的衣物從壁櫥中歸入麻袋,扔在她身前。琳達卻自己跑向壁櫥,抓著櫥門的拉環道:「不要,不要攆人家走。」左琛摔門而去,撂下一句:「下次我來時,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琳達哭哭啼啼,自責不已。為何耐不住這幾日空閨的寂寞,為何白白糟蹋了這只應天上有的鎖骨。
左琛再來時,琳達竟還在。她穿著一襲露肩的禮裙,美不勝收。左琛看向她的鎖骨,覺得像兩口吸錢的漩渦。他冷冷道:「滾,馬上滾。」琳達拾上一把水果刀,作勢向手腕划去,卻被左琛一把奪下,琳達被揮得跌坐在了壁櫥前。左琛把刀擲在地上,還是那個字:「滾。」琳達仍要拾刀,尖叫道:「你信不信,我再死一次給你看。」左琛冷笑,說:「請。」琳達拿著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琳達卷了鋪蓋捲走人。左琛打電話給郝俊:「市面上是不是又要流傳我負了某某女模特?」郝俊被擾了清夢,含糊道:「世人難免同情女性,你就多擔待吧。」左琛作罷,想想自己早已情債纍纍,也不怕再多擔待一條了。
天蒙蒙亮,左琛才萌生睡意。怎知道,才剛剛合眼,就聽見乒桌球乓的響動。左琛面露慍色:哪戶居民如此妄為,動土動到太歲頭上了。又只見,整隻壁櫥都跟著顫了顫。左琛下了床,打開了壁櫥的櫥門,那桌球之響愈發震耳了。左琛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站在距壁櫥兩步之遙處,看著它的背板。
一下子,背板裂出fèng來,木條木屑應聲紛紛落下。左琛定睛,只見一個手持斧子的女人,正賊頭賊腦地看著他。左琛細細一看,那女人正站在一個壁櫥中,而那壁櫥所處的房間,與他這邊是一模一樣的格局。左琛不禁讚嘆:這看似弱不禁風的小鄰居,竟掄著斧子,鑿到我家來了。
第六話:側身通過
丁洛洛把斧子藏在身後,眯著眼睛擠出一個笑來:「你好,我,我是你的鄰居。這麼早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說完,丁洛洛退出了自己的壁櫥,啪地關上了櫥門。丁洛洛倚著門,心砰砰砰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左琛失笑。這女人,倒是逗趣得很。在揮著把斧子把他的壁櫥掄得通了風之後,竟像沒事兒人一樣退了回去,還關上了自己的櫥門。關櫥門有什麼用?這櫥門又不上鎖,他堂堂左琛一個手指頭就能給她捅開。
左琛走近壁櫥,四下察看。這才發現,壁櫥的背板後,竟有大概一人高三十公分寬的部分,並沒有牆。怪不得那小女人單槍匹馬地就殺了過來,原來,只不過是劈開了兩塊木板而已。左琛又走進壁櫥,伸長了手臂敲了敲丁洛的櫥門。這一敲,自己突然覺得可笑極了。這像什麼話?我赫赫有名的左琛竟然在自己的壁櫥中敲了鄰居的壁櫥的櫥門?
丁洛洛的背隨著櫥門咚咚兩響而震了兩震,嚇得她一下子彈出去了幾米遠。丁洛洛想問「是誰」,可又一想,能是誰啊?丁洛洛又想說「請進」,可再一想,請他從自己的壁櫥進來?正在左右為難,左琛就不請自來了。他推開櫥門,穿過丁洛洛的壁櫥,走到她面前。
左琛的衣褲上蹭了牆灰。那三十公分的寬度,令他只能側身通過。左琛又覺得可笑,有一種穿牆而過的錯覺。
丁洛洛終於看清了左琛。他個子很高,令她仰視。他的眼睛很動人,看上去堅如寶石卻又像是能滴下水來。他的下巴卻太過尖利了,像個嫵媚的女人,幸得生著青色的胡茬,才顯得陽剛。
左琛微微頷首:「我的鄰居,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丁洛洛右手絞著左手,囁嚅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我以為有冤魂,想放她出去。結果,就看見你了。」左琛氣結:「你是在說我是冤魂嗎?」丁洛洛連連擺手:「不不不,是個女鬼,我常常聽見她哭。」左琛恍然大悟:在他把琳達的衣物清出櫥櫃後,那薄薄的兩層木板,就再也隔不住琳達的鬼哭狼嚎了。丁洛洛又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牆中間會斷開一條。我,我沒想要鑿穿你家的壁櫥。」至於這斷牆,連左琛也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左琛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丁洛洛的沙發上,隨手還摸到了丁洛洛一件準備拿去洗的內衣。丁洛洛連腳底的血都衝到了腦門兒上,她一把奪下內衣,藏在了身後。左琛又覺得丁洛洛逗趣了。有太多女人裸著身子在他面前扭來扭去,如今這一個,竟為了一件內衣而臉紅。
丁洛洛患上了口吃:「你,你先回去吧。我,我等下就會去找人來修理的。」說完,她就打開了房門。左琛站起身來:「你所謂的女鬼,其實是我的表妹。不過她現在搬走了,所以你不會再受打擾了。」丁洛洛卻道:「你確定?你不覺得這斷牆,也許真的和鬼怪有關嗎?」左琛一聽,脊背竟也冒出一絲寒意。
左琛一走出丁洛洛的房門,丁洛洛就馬上關了門。不料,門又被敲響了。丁洛洛開門,左琛道:「我沒帶鑰匙,我想,我還是從那裡走吧。」說著,他指了指壁櫥。丁洛洛無奈,又放了左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