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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7:35 作者: 唐欣恬
    第一百一十話:勝算

    周森拉開紗窗,眯著眼睛,用研判且不懷好意的眼神望著我:「這位小姐,可是從事不良行業的?」

    我借著地理優勢,賞了周森一記下勾拳:「我是便衣,專門來抓你們這些有不良企圖的。」

    我彎著腰,笑得有些誇張,周森雙手一撐,便翻出陽台,落在了我面前。我站直身,鄭重其事地投入他的懷抱。「明天就開庭了。」我率先說出這句我們都心知肚明的話來。周森被煩悶的香菸味籠罩著,濃郁極了,香菸的味道就是這麼毫無定性,可以煩悶,也可以興奮,全由吸菸者的情緒所決定。但周森極力掩飾,對我微笑:「全新的體驗,求之不得。」

    「有多大勝算?」這問題我問出了口,卻又不敢聽到答案。

    「沒有,」周森答得乾脆,「之後會上訴。」

    我好一會兒說不出來話來,舔了舔嘴唇,只有一個「哦」字。周森笑話我:「既然問了,還不問到底?」我反唇相譏:「那你既然說了,還不說到底?」

    「我還沒準備好,讓『安家家紡』天翻地覆。」至此,周森的微笑全然僵硬。「安家家紡」是周森的骨肉,而顯而易見,它的體內已生出毒瘤。這一次周森被懦弱戰勝,他寧可毒素繼續蔓延,也鼓不足勇氣開它的膛,破它的肚。他的「準備」,也許並不比逃避積極多少。

    「那我明天就不去了。」我知道周森並不樂於我出席。

    「心慧,」周森這次笑得發自肺腑,「有你真好。」

    第二天,莊盛一早就召我密談,辦公室的門連關帶鎖。我自作聰明:「可是要探聽喜喜小姐的事?」短髮且足蹬內增高鞋的莊盛愈發有模有樣:「工作時間不談私事。」

    莊盛那日面對郭妮的鏡頭,說「合璧婚慶」要開枝散葉,結果如今,他就真的動了這個念頭。他說:「畢心慧,你跟我說實話,你目前能否挑得動大梁?」我一哆嗦:「你要退休?」

    第一百一十一話:遍體鱗傷

    莊盛雷厲風行,讓我放下手頭所有事務,將全部心力投入到選址一事中。我說你未免大材小用了,租房這種事兒,你讓小李小張或者小王去不就行了,莊盛卻說,選好門面是成功的第一步,這事兒非你出馬不可。

    「當初我幫著馬喜喜選了美足會所的址,如今又要幫你選合璧支部的址,憑什麼你們成功的第一步,都要我來邁?」我不知這算不算榮幸。

    「這更加說明我和馬喜喜是命中注定了。」莊盛倒好,胡謅又謅回到他的兒女情長上了。

    結果我還來不及致電地產中介,孔浩的媽媽就致電我了。我篤定了孔母的心意是要請我吃飯或者請我有空時多多到孔府走動,哪知她一張嘴,竟是說,孔浩又被人打了。這次她的口氣完全不包含對我的質問,反倒是哭哭咧咧,像是要博得我與她同仇敵愾。

    她說:「大夫說浩浩有腦震盪的症狀,他剛剛才睡下,迷迷糊糊地嘴裡還喊著『心慧』,心慧,你來看看他吧。」

    我對孔母的話持保留意見。第一,倘若孔浩真要矯情地呼喊他所惦念的女人,那他該喊「小真」才對。而第二,倘若不是孔母倒戈,就算孔浩真喊了「心慧」,孔母八成也會以為他那是在臨閉眼前為警方提供緝拿兇手的線索。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算準了周森也正在前去法院的路上。上一次孔浩遇襲,手臂折斷,周森似乎頂著莫大的嫌疑,然而事實上,與他無關,而這一次,孔浩被打,撞擊到頭部,更加與周森無關。姑且不論如今他官司纏身,取保候審,不可能有那個閒情逸緻,光說我畢心慧已對他頻頻送上門去,並早已與孔浩和平相處,他又何必再找孔浩的麻煩。

    第一百一十二話:弱點

    郭妮的短髮剪得更短了,幹練得叫人肅然起敬。她鐵青著一張臉,大步流星,將背著攝像器材的同事甩在身後。見到我,她也並沒有太大意外,徑直問我:「你怎麼沒進去?」

    「在這兒等也是一樣。」我站直身,拍拍屁股。

    「確實一樣,裡面也是一樣無聊。」

    我站起來了,郭妮卻一屁股坐下去:「喂,你看上周森什麼?顯然不是錢吧?照目前這局面,不管他有多少錢,那都是碰不得的了。那你看上他的成功,睿智,果斷,魄力?照理說應該是吧?可你再瞧瞧他出事後的樣子,消極,一蹶不振,再不然就是故弄玄虛。」郭妮掰著骨感的手指為我列舉。

    「他不是完人,他有他的弱點。」我是為了打破沉默,才說出這句話的。事實上我沒有義務在任何女人面前為周森分辨。她們的糊塗,強求,有眼無珠,與我們無關。

    郭妮與我話不投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周森賊頭賊腦地從我身後鑽出來,搭上我的肩膀:「跟我走,別抬頭。」坐上周森的卡車,我從後視鏡中望見有越來越多的記者停留在法院的門口,想必圍追堵截的對象,就是我身邊這位逃之夭夭的周先生。我系好安全帶:「要飛車嗎?」周森緩緩踩下油門:「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好像沒有人發現我們。」

    我將郭妮對周森的「評價」如實匯報,倒不是為了挑撥他們二人的關係,只不過是渴望與他推心置腹。周森為我答疑解惑:「『安家家紡』出事後,她拿到了第一手的新聞,是我請她暫不公之於眾的。我承諾她,會回報她更加有價值的資料,我說我會給她真相。」

    「今天你的表現辜負了她。她需要你睿智,果斷,有魄力。」我回憶著郭妮的用詞,「這不僅僅因為她是記者,更因為她是女人。」第113——117章  第一百一十三話:紅顏禍水

    鬧事人群為首的是個白淨男人,斯斯文文的五官跟他的咄咄逼人矛盾極了。他煽動道:「婚禮是我們一生一次的大事,神聖不可褻瀆,可對他們,不過是差事。一上來說得天花亂墜,等交了錢了,就說一套做一套。」

    「誰要是對我們『合璧』抱有這種成見,那大可不必再合作,『合璧』會返還他全部費用,並額外賠償百分之二十的損失費。」我和莊盛不同。他是老闆,大眼溜精地盯著「合璧」的收益,而我不過是打工的,每個月初從老闆手上領一份鮮有浮動的薪水,所以我自然比他大刀闊斧。

    莊盛心疼地嘬了一口牙花子,呲的一聲,盡收我耳底。

    這時有人聰明伶俐地遞上一份記錄,並對我使了使眼色。我迅速翻閱:「這位莫先生,您之前提到說希望婚禮可以在雨天舉行,當初我們說風雲莫測,很難替您安排。那麼這次由於我們莊總不能出任司儀,我們答應您的這個要求,作為補償。哪天下雨,我們就哪天為您舉行婚禮。您,意下如何?」

    莫先生有些意外,氣焰漸弱:「那個,我和娜塔莎是在雨天相識的,所以我們才會有這個願望。」

    「那這個願望就由『合璧』幫您實現好了。」末了,我還周到地貶了貶莊盛,「漫天的細雨肯定比俗氣的金牌司儀更加意義非凡。您說是不是?」

    鬧事人群漸漸褪去,我這「合璧婚慶」的總策劃一一應允下他們或大或小的要求若干,信誓旦旦說會化不可能為可能。與那些可以觸碰到他們內心的細節相比,莊盛這金牌司儀不值一提。到底,他只是個局外人。

    馬喜喜請我吃飯,地點定在了「喜愛美足會所」對面的咖啡廳里。我到時,她對面的位子上已坐有一女。我走上前,馬喜喜裝腔作勢地對我一指鄰桌:「你先在那裡等等。」

    馬喜喜一番話說得流利:「身為『歐莎女鞋』最新一季的代言人,並出席過數場黃金檔電視節目,並即將創辦北方最大的一家美足會所連鎖企業的我,在選拔員工方面,難免比較苛刻,這點並不難理解吧?」

    第一百一十四話:花招

    表面上頭銜眾多,看似已發跡了的馬喜喜,實則還是一窮二白,所以她請我吃飯,不可能是單純地請我吃飯,事實上還不等侍應生把飯端上來,她就直奔主題了:「畢心慧,咱倆之前的小矛小盾,都一筆勾銷了。今天你得跟我掏心掏肺,我就要你一句話,莊盛這人,到底值不值得我考慮。」

    這問題實在是將我問住了,我只好反問:「你要摒棄你的『衣服論』?還是只打算將我們莊總變成你的衣服之一?如果是後者,那他合適。他對你之前的一妻多夫制是略有耳聞,並且表示理解。要我看,你們倆是臭味相投。」

    「要是動真格的,他行嗎?」

    「你饒了我吧。愛情這事兒一動真格的,鬧不好就出人命,我可沒法跟你打包票。」

    隨後,我心狠手辣地給馬喜喜打了兩針預防針。一是說莊盛這人恩將仇報,當初「合璧」的老闆夫婦也算是慧眼識珠,發掘了他,結果他翅膀硬了,過河拆橋。二是說莊盛目前之所以神魂顛倒,奮不顧身,是因為他的初戀,也就是「假名」小姐的婚禮拔開了他的塞子,他封閉許久的感情一經釋放,之猛之濃郁,勝似泥石流。總而言之,他的深情是衝動,是假象,言而總之,他過去的浪蕩作風是不容狡辯的事實。

    於是乎,到了結帳時,馬喜喜裝聾作啞,末了我在侍應生懇求的目光下,不得不掏出了錢包。馬喜喜伺機又叫了一客甜品:「我拿周森換你個莊盛,我虧大了。」

    與馬喜喜各走各路後,我致電莊盛:「已按照您的吩咐,將您塑造成了個薄情寡義之徒,消費兩百餘元,你給我報兩百就行了。」

    「哇,」莊盛鬼叫,「你這是公款吃喝,毫無節制。」

    第一百一十五話:亂來

    周森進家門時,我正端著周媽媽的洗腳水,要倒去廁所。周媽媽追在我身後:「心慧,我自己來,自己來。」周森從我手裡將盆端過:「我來吧。」可結果,這盆水最後落在了跟著周森一起進來的刑助理手上。

    刑助理又給周媽媽帶來了些新的種子,薄荷,番茄之類的。周媽媽愛不釋手,險些連夜播種。

    我隨周森進了房間。周森擁抱我:「二十三歲的畢心慧,我欠你一段戀愛。」

    我故意推開周森,往床邊一坐,翹上二郎腿:「可不是?別人談戀愛是遊山玩水,我倒好,是端茶倒水。二十三歲的畢心慧,從來沒給人倒過洗腳水。今天回去我也得給我媽倒一盆,不然也顯得我太勢力了。」

    我的惺惺作態逗笑了周森,他臉上的疲態漸漸隱沒。

    「喂,」我又故意吞了口口水,「我媽說,不讓我跟你亂來。」

    周森的眼睛中閃過一簇光,這傢伙,跟我一樣缺乏想像力,動輒就想到男女最原始的問題上去。我拉著他坐到我身邊,手臂費力地攬著他的肩膀,豪邁地說:「你知道什麼叫亂來嗎?」這下好了,周森好似不費吹灰之力,就反擒住我那惹禍的手臂,欺壓到我身上。我的背砸在軟綿綿的床上,既深陷,又彈跳,神奇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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