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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7:35 作者: 唐欣恬
    「你搬到哪裡了?」周森將魚缸挾在一邊,用另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帶我脫離了眾人的目光。

    「你知道我搬家了?」

    「你不是被驅逐出境了?回到北京後,我幫你找了一處房子,房東是我朋友,價錢公道,我打電話給你,你沒有接。我去找過你兩次,沒上樓,在樓下看你的窗口始終黑著燈,你搬去和喜喜住了?」

    「你有去找過我?」我抓不住周森話中的重點,卻因為他去找過我而感到踏實,還有一點歡欣鼓舞。原來在這些時日中,我們之間的瓜葛並不僅僅是那三通不痛不癢的未接來電。

    「希望門衛有看到我,可以做目擊證人。」

    第四十八話:眾生平等

    鑑於這是「合璧」歸了莊盛所有後的第一單買賣,所以他對我雙手抱拳:「這次就辛苦你了,咱們來個開門紅。」

    我預先設計的賈小姐是個時髦且氣焰囂張的女強人,所以習慣於對他人呼來喝去,可事實上,她個子嬌小,穿黑色圓頭的平底鞋,梳短髮,兩鬢都別到耳後,別具溫婉。她是個小頭目,擁有一間獨立的小辦公室,文件和各類商品堆積如山,但好在井井有條。她腳步輕盈地倒了杯水給我:「這大熱天的,辛苦你了。」

    賈小姐面有難色:「好像你們是專做跨國婚禮的,可我和我先生都是中國人。」

    「我們最近做了一系列西式婚禮,可以面向教外人士,其中有一大半夫婦雙方都是中國人,不知您有沒有興趣?」

    「好啊,好啊。」賈小姐搶斷了我的話。

    我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莊盛報喜:「第一,賈小姐這單已基本拿下,第二,恭喜你的粉絲團不斷壯大,這賈小姐親自將我送到電梯口,直到電梯門都要關閉了,還在跟我確認:司儀是姓莊名盛沒錯吧。」

    莊盛一本正經:「幹得漂亮,小張。」

    「小張?」我一頭霧水。

    這時,孔浩暴躁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是不是心慧?你把電話給我。」我心虛地掛斷了電話,動作敏捷得好似手機漏了電。第49——52章  第四十九話:禍從口出

    馬喜喜雖然對薛平擺著一張臭臉,但腔調卻保持得酸不溜丟:「誰稀罕她賠點臭錢?人家就是要讓她道歉,誠心誠意地道歉。」這時我才得以見到薛平的廬山真面目,而首當其衝的認知就是,這男人十有**不止四十歲了。

    我擰著馬喜喜的胳膊:「適可而止。」馬喜喜喘了好幾口大氣,才咬著牙去民警那兒簽了個字,隨著我離開了。薛平沒心思送別我們,踮著腳等著那暫時被關押的被告從裡面釋放出來。馬喜喜走得戀戀不捨,我生拉硬拽:「眾生從來就不平等。」

    馬喜喜在我車上泣不成聲,費了半天勁我才聽明白:那潑婦對她連打帶罵,還說要找人毀了她的容。我拍打著她的背:「好了好了,誤入歧途是常有的事,迷途知返才難能可貴,反正你廣告也拍了,目的也達到了,從此以後,他跟他的潑婦過獨木橋,你跟你的王墨走陽關道,兩清。」馬喜喜收住了哭勢,盯住我,一臉的不可思議。我直覺禍從口出,一時卻又不知如何挽回,只得眼睜睜讓馬喜喜下了車。她大力甩上我的車門,震得我整輛車顫了又顫。

    孔浩放棄了把守「合璧」,我得到莊盛的通風報信,回去向他交差:「巴黎假日的場地費還算優惠,如果我們的慶典場次可以維持目前的水平的話,不出兩年,就可以把五年合約的錢賺回來。至於皇城根公園,恐怕不太容易,他們不太願意把景區商業化,暫時不打算推出長期的合作條款。順義我沒有跑,不過我已經跟他們聯繫了,叫他們明天帶二十套禮服過來,讓你過目。」

    莊老闆將他的老闆椅讓給我坐:「你今天一天的油錢,我給你報銷。」

    第五十話:交鋒

    孔浩拎著公事包,襯衫已汗濕了大片,他一步跨到門內:「心慧,你這小孩子脾氣要耍到什麼時候?」我異乎尋常地鎮定:「孔浩,我們在一起五年了,我有過在你上班時間非要讓你跟我廝守嗎?我有過在你承歡父母膝下時非要跟他們一爭高下嗎?我有提出過任何比如要你下跪獻花,或者大庭廣眾大喊我愛你等等浪漫到過分的要求嗎?所以請問,你真的認為我現在在耍小孩子脾氣嗎?」

    我盯著孔浩額角的一滴汗珠滾入他的眼睛,他抹了一把:「我,我們談談。」孔浩竟然結舌了。

    「我們談談李真。」房間太狹小,我在床沿落座,然後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請孔浩坐下。

    「你沒有去國泰金融,我很失望,」孔浩似乎也憋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省去了開場白,整篇話有些突兀,「那天,正好李真她找我吃飯,我就答應了,因為你知道嗎心慧,我壓力很大。」

    「壓力?就因為你們孔家需要有一個體面的媳婦?而我畢心慧就不懂了,我在一個只有五個人的婚慶公司工作,就那麼寒磣?」

    「那我也不懂了,你為什麼就不能聽一次我的安排?」孔浩情緒矛盾,既想暴跳如雷,又不想跟我魚死網破。

    孔浩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我爸媽催我結婚,催得我快走投無路了,我,我就帶她去見了他們一面。」

    「那麼你來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繼續做你的女朋友,繼續住在你的房子裡?然後等有朝一日我飛黃騰達,或者你跟李真喜結連理?」

    「心慧,」我口中極端卻真實的兩條路另孔浩聽都聽不下去,「那你說,你要我怎麼做?我們在一起五年了啊。」

    第五十一話:為情所傷

    我如夢初醒,推開孔浩沖向門口。我想我的舉動對孔浩而言無異於火上澆油,但我卻更加不想放任周森離去。孔浩從我身後一把揪住我的手臂,我們雙方的力道之烈,令我的肩軸迎來一陣毫無預警的撕裂感。我沒有敵過孔浩,腳步踉蹌地跌回了原地。而後發生的事,使得我不得不感慨命運的離奇:就在馬喜喜一張瓜子臉被扇得豐滿油亮的這同一天,與她情同姐妹的我,也註定不得全身而退。孔浩扇了我一記耳光。

    與排山倒海的屈辱感相比,皮毛的痛感簡直微不足道。我十根腳趾緊緊扒住地面,不允許自己倒下。孔浩痴痴地盯著自己的手,仿佛那「兇器」並不為他所有,而是有人栽贓嫁禍給他。「心慧,」孔浩企圖撫摸我的臉卻又缺乏膽量,一隻手進退兩難,「我,我不想讓你走,我不想打你。」此時的孔浩,已一身汗水,仿佛落湯雞一般。

    下一秒,孔浩被一隻手揪出了我的房間,狠狠地甩到了走廊的牆壁上。我倒抽一口冷氣,孔浩的身體與牆壁碰撞出的巨響,在我耳邊久久無法散去。

    「跟我走。」周森這次不再君子,口吻頗似命令。他不再是那個快活的周森,他完全違背了我對他下的定義:我以為他不會為情所困,為情所傷,所以馬喜喜對他的不忠不誠,只是他失敗而混沌的足跡,而並非痛徹心扉的烙印,但也許我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

    「報警,我要報警。」孔浩跌跌撞撞回到門內,如沒頭蒼蠅般尋找他那不知在哪一環節遺落下的手機,「心慧,電話,給我電話。」孔浩依然將我視為他的同夥。

    我放聲大哭,聲音嘶啞而滑稽。孔浩對我的歸屬感已深入他的細胞,旁人無法抹煞,自己無法控制。他天經地義地認為我是屬於他的,我們,是屬於彼此的。

    我抓緊周森的手,飛快地逃離了孔浩,我甚至等不及電梯,徑直跑入了樓梯口,然後拖著周森一圈一圈向下旋去,直到我一腳踩空,而周森敏捷地撈住我的腰,我才得以戛然靜止。樓梯間黯然而空曠,誇張了我的呼吸聲。

    「跟我說話。」我比周森低一級台階,仰視著他。

    第五十二話:他的家

    「他不肯娶我。」我道出事實。

    「如果他肯,你會嫁他?」

    「不,」我否定得迅速,連同我都為之一驚,「不會。」孔浩已然對我們的未來絕口不提,避之如蛇蠍了,只剩下我,三番五次將求婚求得好似激將大發,開口之前就已篤定,他會面紅耳赤地加以拒絕。可非要等到今日周森一問,我才恍然大悟:即使孔浩他翻然悔悟或是借著酩酊大醉之時,應了我的求婚,屆時騎虎難下的我,拼了一條小命也會食言,絕不會嫁他。

    「夠了,這就足夠了。」周森攬住我的肩膀,同我繼續下樓,與剛剛我逃命般的狂奔相比,此時我們的腳步就如同晚餐後的散步。「收起你的不甘,別再說心口不一的話,或是意氣用事了,他會誤會,我也會。」周森到底還是了解了我,最起碼,他的「不甘」二字猶如對症下藥,以毒攻毒,精準得令我陡然甦醒。

    周森從藥店買了冰袋給我敷臉,外加一支化淤止痛的藥膏,我齜牙咧嘴:「我愧對馬喜喜,她今天也受了一耳光,可我對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卻是說風涼話。」

    「誰幹的?」周森若是小人,此時應幸災樂禍,竊笑馬喜喜惡有惡報,但他不是。

    「同行。」我絕不會嚼馬喜喜的是非,尤其是在周森的面前,更尤其是有關男歡女愛。

    周森的住處並不如我預想的奢華,雖然其實我也不曾細想,但卻直覺他住在類似酒店套房的公寓中,一樓的大堂有螺旋狀的水晶吊燈,代主泊車的門衛穿暗紅色西服,戴雪白色手套。可其實,不然。周森所住的也不過是尋常百姓的小區而已,傳達室大爺的襯衫敞著懷,露出泛了黃的跨欄背心,警衛照樣是瘦骨伶仃,貌似只是充充門面,不太有戰鬥力。

    周森把話說得極其透徹:「我家有客房,多少會比旅館舒服。房間可以從裡面反鎖,外面開不開。」第53——56章  第五十三話:跳窗

    我換了鞋,跟著周森大致參觀了房間,四室兩廳,除了他的臥室和書房之外,其餘兩間都門窗緊閉。周森搶在我身前打開窗戶通風:「就我自己住,用不了太大地方。」周森的房子沒有女人出沒的痕跡,空氣中沒有刺鼻的香氣,茶几上的水杯也只有孤零零的一隻。這只是一個單身男人的居所,乾淨得乏味。

    一陣晚風疾疾地迎面撲來,與這個悶熱的夜晚格格不入。風捲起半面鵝黃色的窗簾,將並肩站立在窗口的我和周森齊齊圍住。周森制止住我的慌張,將我的頭攬向他的胸口,我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腫痛的半邊臉並沒有受到牽連。他沒有說話,心跳得愈加有力。我不敢開口,身體變得僵硬。我想我應該說一句「天色已晚」之類的話,請他離開,然後將門反鎖,他說過的,只要反鎖了,外面打不開,可是,我卻不想這麼做,不想失去這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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