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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7:35 作者: 唐欣恬
    周森站出來:「爸,北京房價已經兩三萬了。」

    「瞎說,上海才一萬多。」

    「爸,不瞎說,上海已經十多萬了。」

    周媽媽端著煮麵的盆進了屋,打斷了這場勢均力敵的辯論。周森將漏勺往我手上一遞:「吃多少盛多少,就當是自己家。」周媽媽做的西紅柿鹵用材充沛,除了雞蛋蝦仁,還有木耳黃花菜香乾香菇若干,鮮香濃郁。周森的爸媽雙雙坐回了電視機前,我對著他們的背影食不知味。「喂,」我用筷子敲了敲周森的碗邊,小聲問道,「我是不是不太招人喜歡?」第41——44章  第四十一話:誘惑

    我走上前去,坐在躺椅旁的馬紮上:「擇席。」

    周森遞了把扇子給我:「這裡的蚊子可比北京厲害百倍,我皮糙肉厚不怕叮,你不一樣。」

    我學周森,盤腿而坐,在矮小的馬紮上像表演雜技一樣把持住平衡,用扇子驅蚊。

    「畢心慧,你之前的話,不至於這麼快就失效吧?」

    「你該不會是指我對你『表白』的話吧?」

    「正是。」周森的話緊緊接著我的。

    「周森,」這裡的月光比北京皎潔百倍,將我的聲音渲染得神聖,「你說過你喜歡我,可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自然。」周森對答案仿佛倒背如流,「畢心慧,我喜歡你的自然。你不矯揉造作,你的純真和認真都吸引著我,第一次和你去釣魚,你不在乎被曬黑,被淋濕,你不願坐我的車,卻願伸手去摸腥臭的魚和魚餌,還有,你在乎喜喜的感受,在乎也許我對你的喜歡會傷害到她,即使你明知道她已經先傷害了我,你在乎你的孔浩,為了他那該死的輕視你而遷就他,甚至有時還會因此而自輕。該死,畢心慧,這是你唯一的愚蠢之處,是我唯一不喜歡你的地方。」

    我的思維變得遲鈍起來,我好像是在聆聽一篇悅耳卻深奧的樂章,享受卻只能聽得一知半解。我知道周森是在讚美我,在對我坦言他已經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二分之一,但我卻不知道,我是否有他描繪的那麼好,而我的那另外二分之一,我的孔浩,是否也認為,我有那麼的好。

    第四十二話:恍如隔世

    周森就在這時致電我,我當機立斷掛斷,並在莊盛的腦袋上扣上屎盆子:「死莊盛,沒完沒了了。」

    馬喜喜好似有意說給我聽:「搞得定王墨,就也搞得定周森,更何況,有哪個有錢男人會是對女人死較真兒的人。哼,等我過兩天得空了的。」也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總之我只好賠笑,笑得幾乎露出了後槽牙。

    跑過五六家中介,被告知回家等消息,明天看房後,我跟著馬喜喜回了她家。「你確定你要搬出來?」這個問題馬喜喜問了我不下十遍。我尚未將我那水深火熱的處境一五一十告訴馬喜喜,我只是說,我和孔浩之間出了一點小問題,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所以我若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就非得先自立門戶不可。「兩百萬的房子,你可真捨得。」馬喜喜直嘬牙花子。

    孔浩在晚間新聞上露了面,他西裝革履地坐在領導人的身後,身形挺拔,一絲不苟。我從馬喜喜的床上往電視跟前撲,一股想擁抱孔浩的衝動前所未有的強烈,那感覺就像是要麼是我,要麼是他正身處懸崖的邊緣,而只要我能抱住他,我們就能生死與共,不枉我五年來的全心全意和大好年華,不過可惜,孔浩的畫面稍縱即逝,我撲了個空。

    我正痛哭流涕,馬喜喜打完了電話回了房間:「喲,怎麼了怎麼了?」我撒潑般把馬喜喜的枕頭被子往她身上扔:「孔浩打電話背著我,你打電話也背著我,小人。」

    第四十三話:落荒而逃

    莊盛請我吃中午飯,美其名曰「高層餐會」,而事實上,就是兩份朝鮮冷麵,湯里漂著的唯一一片牛肉邊長小於三厘米。我問莊盛:「你到底是如何讓老闆就範的?」

    「易如反掌。我就是說,我不打算在這兒幹了。畢心慧,你得承認,如今『合璧』的客戶十有**是慕我這個金牌司儀的名而來,我要一走,『合璧』不也就喝西北風了?」莊盛挑著一筷子面說得神乎其神。

    「好歹你也是『合璧』栽培出來的。」

    「這是兩碼事。再說了,這兩年我一直不接外活兒,說破大天我也不鬆口,這也算是對他們仁至義盡了。再再說了,『合璧』在他們手上,也不會再有什麼發展了,不如我接手,更上層樓。」

    「冷血。」我下了結論。

    孔浩回國了,我破天荒地去了機場。似乎我從來沒去接過他的機,畢竟他就算是沾國家領導人的光也好,次次出行都有專車接送。孔浩乘坐的航班提前抵達,以至於他先我一步到了接機口。我朝他揮手,然後如頂著槍林彈雨般穿過茫茫人海去到了他的面前。孔浩抱我時,手臂更像是箍緊了我,緊得我雙腳幾乎離地。

    「真想你。」孔浩將這三個字演繹得飽含深情,感人肺腑。

    「我也想你。」我伸手勾住孔浩的脖子,「不如我們私奔吧,馬上就走,反正我們人也在機場了。」

    第四十四話:可憐

    我叫了莊盛和馬喜喜來做苦力,到了說好的晚八時,莊盛來了,馬喜喜卻仍不見人影。這是莊盛首次登我的門:「畢心慧,原來你就是傳說中金屋藏嬌的那個嬌啊,這孔某人的實力同樣不容小覷啊。我說你怎麼死活放不下他,要換了我,我也放不下這房子啊。」然後我首次對莊盛動了肝火,我一隻手就將茶几整個掀翻:「放屁,這房子跟我和他孔某人的感情相比,還不如個屁。」

    莊盛慫了,眼神兒跟小雞似的:「那你幹嗎劈腿,幹嗎還搬走?」

    「就算我劈腿,也是因為他先劈了。」我一腳踹向茶几,令它整個扣在了地面上。

    莊盛反過來將我當作小雞,一下一下摸我的頭:「可憐,可憐啊。」

    馬喜喜到了,且還是挽著王墨一併到了。王墨語重心長:「畢心慧,何必把事情鬧這麼大?有什麼誤會把話說開了不就行了?犯不著搬家。」馬喜喜幫腔:「是啊是啊,王墨說得有理。」

    我瞪了一眼馬喜喜:「幫我找房子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記得你說寄人籬下,低人一等。」

    王墨和馬喜喜把「誤會」說開了,馬喜喜這麼一個前怕刀後怕火且更怕花冤枉錢的人,花了銀子換回了一身油煙味,這等舉動不僅換回了王墨的信任,捎帶著還贏得了他的感動。王墨在品嘗馬喜喜的**作農家小炒肉時熱淚盈眶,不是因為太辣,而全然是因為感動。那場面完美無瑕,可惜本質卻是假的。王墨此時認為的真的,不幸卻全是假的。

    莊盛對我竊竊私語:「馬喜喜才是劈腿界的高手吧?」

    「她不可救藥了。實話跟你說,我那套把男人當衣服的理論,實際上是她的原創。」第45——48章  第四十五話:盡頭

    「孔浩,我們結婚吧。你說的,我們不用私奔,那我們結婚吧。」我的行李還沒有拆,如果孔浩肯痛痛快快說出個「好」來,我會手提肩扛連夜搬回他的身邊。

    「心慧。」孔浩的呼喊充滿乞求。

    至今我仍記得我初次見到孔浩時的心動,他如兄如長,令我欽佩。可今天他如同被施了魔法,身形越縮越小,喉嚨里還懦弱地叫嚷著「救命,救命啊。」他被打回了原形,自私自大,舉棋不定。

    「孔浩,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分手了?」這句話我從未打過腹稿,沒有設計過,沒有練習過,甚至想都沒有想過,即使李真和孔母已雙雙來襲,我仍固執地認定也許孔浩會站在我這方,這樣一來,至少我們是二對二的均衡勢力,也許我仍有勝算。可惜,事實並非如此,單薄如我,如何去以一敵二甚至敵三,而就算我僥倖贏了,也必定是血流成河,了無意義。

    「心慧,你現在在哪兒?」孔浩的聲音因惶惶失措而顫抖,我的「分手」二字將他的心房轟得飛沙走石。五年的長跑跑到了盡頭,他卻好似衝刺般有了激情。他開始對我牽就,對我緊張,開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我甜言蜜語,聲嘶力竭。

    空調仍然在漏水,漏得好似一場冬雨,沒有電閃雷鳴,只有漫天的陰霾。孔浩的糾纏無窮無盡:心慧,心慧。如果這能稱之為他對我的挽留,那這挽留無比空洞,幾乎可以綿延出回聲來。我聽得心如刀絞,拼盡全身力氣將手機擲出了手心。

    第四十六話:稀奇

    孔浩會堵在「合璧」門口,並不稀奇,比較稀奇的是,莊盛及時致電我:「公司門口有個門神,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放你一天假。」

    「你真是個有人性的老闆。」我感激涕零。

    哪知,莊盛還有下文:「那你今天抽空去把賈小姐的合同談一下,最好這星期就能簽。還有巴黎假日和皇城根公園的合作協議,你也去探探底。哦,如果還有時間的話,你再跑一趟順義,那邊有個廠子要給我們提供禮服。」

    「姓莊的,你這叫放我一天假?」

    「哇哈哈,做老闆太慡了。」莊盛小人得志,jian笑不止。

    然而今天稀奇的事尚未到此為止,我在花鳥魚蟲市場的門口見到了周森,我正要進去時,他正好走出來,我們實打實地打了一個照面,而他懷中正抱著一隻魚缸。我有些手足無措,眼眶也跟著脹得有些酸澀。自從認識了周森,我和孔浩的關係每況愈下,我的處境一次比一次難堪。按理說,周森的立場並不比我光輝,按理說,一開始他跟我一樣是個在愛情里敗下陣來,心力交瘁的殘兵敗將,可他就偏偏不隨我的願,不肯灰頭土臉。他竟然拍拍屁股就重獲新生,開朗地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而竟然,對方偏偏是我畢心慧。

    周森的反應要比我泰然自若:「畢心慧,來買魚食?」

    「不,魚缸,我之前的那個壽終正寢了。」我掙扎著恢復常態。

    「那魚?」

    「大金小金都安然無恙。」天曉得,為了搶救它們,我的手指被魚缸的碎片劃傷了一道口子,我的大腿還撞上床角,落下一片瘀青。

    第四十七話:也許會失落

    「你是嗎?」我得到一句反問。

    「你別自以為是了。你說對了一半,我過得不好,我哭過了,」我隔著魚缸抓著周森的手臂,生怕他再越過我鑽入人海,「我也的確珍惜我和喜喜的友情,她說她要挽回你,所以我現在恨不得抹掉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抹得一乾二淨。可你大錯特錯了,我做不到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比現在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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