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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7:15 作者: 唐欣恬
魏老闆以為我熬不住這第一個夜班,躲去了洗手間睡大覺。而實際上,我在洗手間裡接聽著喬喬的電話,整個人就像上了一生一世的夜班一樣辛苦。喬喬也是辛苦的,她的嗓子沙沙的,猶如老婦。她說,肖言要給她一個孩子。
肖言要和喬喬生一個孩子,在他給喬喬介紹了一個男人之後。肖言認為,如果他和喬喬有了一個孩子,那就是對「合振」最妥善的交代了。自那孩子呱呱落地,它就會是「合振」的繼承人,它的血管里混合著喬家和名義上的肖家的血液,它的身上擔負著肖言和喬喬背不動的包袱。而如果,這就是肖言曾對我提及的「計劃」,他竟篤信,我仍會回到他的身邊,在他和別的女人有了骨血之後。肖言的計劃面面俱到:在肖家和喬家圍著嗷嗷待哺的孫輩時,他就要和妻子分道揚鑣了。妻子與英俊的男人生了情愫,面對「離婚」二字,說不出一個「不」字,而他,會來到我面前,說:小熊,嫁給我吧。
我等他說這句話,已經等了一千年。
肖言也是等不及的。他甚至不願意在喬喬生下他的孩子後,再把她推向別人的懷抱。他竟然妄想把喬喬指揮到如此田地,讓她一邊盡著妻子的義務,一邊向牆外生長。
不過,肖言大錯特錯了。喬喬始終不是他口中那個「沒腦子的女人」。喬喬說:「溫妮,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喬喬比肖言厲害太多太多。她看上去服服貼貼,卻揣摩了人人的心思。在肖言不露聲色地鋪墊著「她對不起他」的未來時,她卻暗中在肖言的唯一一條路上砌了一堵高牆。
肖言在喬喬適合懷孕的日子裡辛勤地做著丈夫對妻子該做的事,但他卻不知道,他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地偷吃下了避免受孕的藥。
喬喬的這通電話,沒有任何問句,連一點點詢問的語氣都沒有。她只是要讓我知道,肖言和她在如此荒唐地較量著。她也揣摩了我的心思:我接受不了如此心機的肖言。
她就是企圖讓我不能接受他。
魏老闆信守著他的話。他不讓我睡覺,非要教導*****盤。而當大筆大筆的金額在我手下出出入入時,我平靜得像個慈祥的老太太。喬喬已然奪走了我所有的熱情。魏老闆不滿地看著我:「你怎麼這麼平靜?嫌我手底下錢少?」我撇撇嘴:「這不是小兒科嗎?」魏老闆氣得幾乎背過氣兒去。
黎志元在凌晨三點來接我。三點,是魏老闆應允我的時間,可以回巢小憩。第109——112章 第一百零九話:蛔蟲
我蜷在黎志元的車上,覺得要是沒有一層皮肉,我的骨頭就會散開來了。黎志元撥了撥我額前的頭髮:「你上夜班,我的工作量也跟著增加了。」我向他轉了轉:「要不你給我請個保鏢?」黎志元拍了一下我的額頭:「我就是保鏢。」我費盡了力氣大笑:「哈哈,寶刀不老。」
我問黎志元:「你會為我做任何事嗎?」黎志元謹慎:「任何事?不。」我嗔責他:「你根本不愛我。」黎志元審視我:「溫妮,你困糊塗了嗎?」我已經不困了,我只是心亂如麻。我又問:「黎志元,那你會不會為了我傷害別人?」黎志元反問我:「我算傷害了傑茜卡嗎?」我馬上搖了搖頭。黎志元和傑茜卡的牽連,更像是傑茜卡想捕食黎志元。黎志元繼續道:「那我不會。為了你而傷害了別人,你也並不覺得幸福,是不是?」
黎志元又一次,再我的循循善誘下,說出了我的心思。肖言為了我,傷害著喬喬,而我,並不能覺得幸福。
到了我家樓下,我在車座上磨磨蹭蹭。黎志元卻攆我:「快回家睡覺去。」我主動撲到黎志元身上,抱住他:「你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有了你,我常常覺得如釋重負。」黎志元大笑:「蛔蟲?你能不能換成『知己』二字啊?」我卻說:「都一樣的。」黎志元又說:「你是如釋重負了。但你這麼抱我,我覺得重負啊。」我不理會他說什麼,就是不撒手。
第二天,鬧鐘工作時,我困得連「辭職」都想好了。我想踹開魏老闆辦公室的門,說:姑奶奶我不幹了。可又過了一會兒,我就精神抖擻地洗臉刷牙去了。我心想:熬一夜就受不了了?說出去的話,我溫妮就要和笑柄劃等號了。我又心想:早晚有一天,我飛黃騰達了,我也能不讓別人睡覺。
我沒想到,葛蕾絲還會打電話給我。她說:「溫妮,上次在路上看見你,沒和你打招呼,你沒生氣吧?」我連連說:「怎麼會?怎麼會呢?」要是這就值得生氣,那人人生的氣大概都足以發電供熱了。葛蕾絲是個痛快人:「溫妮,我想問問你,你說,我還有可能回公司工作嗎?」我嚇得合不攏嘴,想說:你也太天真了吧?不過,我還是收斂道:「這,這我也說不好。」凡事不能太早下定論。要是真有一天,葛蕾絲又回來成了我的同事,那太天真的就是我了。
肖言的花又到了。這次的卡片上寫得簡簡單單:我想你。
肖言被喬喬蒙在鼓裡,他還以為,他是這賭局的莊家。我收到花時,有一股十八個大漢壓也壓不住的衝動:我要打電話給肖言,向他和盤托出。看著肖言算計別人卻反被別人算計,我心酸得像掉入了梅子林。我撥電話撥得酣暢淋漓,但肖言卻沒有接。
魏老闆直到太陽都往西邊掉了,才來公司。我躲在電腦屏幕後用鄙視的目光斜楞他:你終於睡醒了是不是啊?魏老闆就像感應到了一樣,停下走向他辦公室的腳步,回頭問道:「溫妮,困不困啊?」我虛偽:「不困,精神得很。」魏老闆點點頭:「嗯,有我的風采。」
莉麗兼任了魏老闆的秘書。除了讓人喘不上來氣的一通通電話之外,莉麗最不習慣魏老闆一說「口渴」,她就要放下一切國家大事,去倒一杯水來。我勸她:「結婚後,你還不是一樣要把國家大事放在我玄哥之後,他咳嗽一聲,你還不是就要去倒水?」莉麗點點頭,認命了。
肖言給我回電話來:「小熊,真高興你會主動打電話給我。」他的聲音真的是高興,幾乎把我也感染了。我又退縮了:「我,我沒什麼事。」我有一團亂線想要捋給肖言,卻突然找不到線頭兒。肖言還是高興的:「我們之間不需要有事才能打電話。」我呵呵笑了兩聲,臉上的肌肉卻僵得像在冰天雪地一樣。肖言說:「小熊,只有你,才能讓我覺得我是在為自己而活。」我又心酸了。肖言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彌足珍貴,大概就像夜空中唯一一顆星星。
第一百一十話:前世積了德
周末,丁瀾回家來了。她仰倒在床上:「還是一個人一張床好啊。」我湊上去:「你的何先生睡覺時是不是不老實啊?」丁瀾義憤填膺:「可不是嗎?胳膊啊腿啊全壓在我身上。」我嘆氣:「哎,甜蜜啊,不像我,獨守空閨。」丁瀾反駁我:「甜蜜什麼啊,簡直是酸痛。」她說歸說,卻笑得花兒一般,像是能招來蜜蜂一樣。
丁瀾問我:「你,真是獨守空閨?」我大聲說道:「廢話。」丁瀾嘆氣:「我對黎志元太失望了。」我還嘴:「我對你才失望呢。一腦子烏七八糟。」
我回到房間,也仰倒在床上。我的腦子裡也烏七八糟,我想有人陪在我身邊,胳膊啊腿啊儘管壓在我身上,壓到我手腳麻痹為止。愛情再簡單不過了,只不過是兩個人想要朝夕以對而已。簡單得,我卻做不到。
黎志元約我看電影。他說:「也不能總是吃飯啊。」我梳洗了準備出門。丁瀾問我:「黎志元嗎?」我說:「是啊,我們去看電影。」丁瀾一副見了古代人的神色:「看電影?你們進展得比蝸牛還慢吧。」我裝成個閨秀:「看電影已經算跨了一大步了哦。」
黎志元穿了牛仔褲和球鞋。我圍著他繞圈,嘖嘖道:「不錯,不錯,還能濫竽充數。」黎志元自滿:「小菜一碟。」我又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哇,緊實啊。」黎志元眯著眼睛看我:「不要打我主意啊。」我流氓似的舔了舔嘴唇:「小妞,今天好好陪大爺玩兒一天。」黎志元拆我的台,他不學小妞。他敲了一下我的頭:「醒醒吧,小妞。」
黎志元陪我看了一部愛情片。男的女的愛得四季如春,突然,男的車禍死了,女的就四季如冬了。男的的魂魄又顯了形,助女的一臂之力,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心。我對編劇嗤之以鼻,對黎志元說:「我要改行了。金融界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不過編劇界就剛剛好等我去振興。」
我和黎志元又去吃飯了。人一天至少要吃三頓,晃悠晃悠就到飯點兒了。黎志元說:「吃完去逛街好不好?」我一邊嚼著嘴裡的食物,一邊說:「怎麼?你今天要給我來一整套的『青春約會流程』嗎?」黎志元點點頭:「是啊,不然我牛仔褲豈不是白穿了。」
黎志元在試衣間門口等我,店員與他寒暄道:「先生對女朋友真好。不像別的男人,陪女朋友來逛,卻一臉的不耐煩。」我沒聽見黎志元說話,他大概只是笑了笑。那店員又開口:「先生是做哪方面工作的?」我心想:哪方面關你什麼事啊?黎志元倒態度好:「投資業。」店員喋喋不休:「哇,好厲害啊。」我衝出了試衣間,怕我要是再不露個面,他們倆就手挽手走了。
黎志元走向我:「很漂亮。不過,要是把拉鏈拉上就更好了。」說著,他為我效勞了。
我臉紅了個通透。剛剛一心急,竟忘了拉上腰間的拉鏈。我站在鏡子前:「我人是很漂亮,不過,這裙子就太沒檔次了。」店員的臉色鐵青,心想這沒素質的女人攤上這風度翩翩的男人,真是前世積了德。
我挽著黎志元大搖大擺地走了。黎志元打趣我:「你現在,好像有點愛吃醋啊。」我抽開我的手:「我是看不慣太浮誇的女人。」黎志元把我的左手握入他的右手:「溫妮,在我四十歲前,我允許你矇混。」我偏著臉看向他:「那你四十歲之後呢?」黎志元一本正經:「四十歲,我就是一枝花了。誰來采我,我就跟誰走嘍。」我笑出聲來。
黎志元是個活生生的人,七情六慾一樣也不少。他說他願意等我,並不代表他樂於等我。他樂於的是我也愛他,心無旁騖地與他做一對佳偶。
第一百一十一話:保姆
新的一周,我精神飽滿地去了公司。魏老闆見了我:「溫妮,準備好接受新一周的挑戰了?」我挑明:「我準備好接受新一周的沒日沒夜了。」
魏老闆是個令人愛恨交織的老闆。他平易近人,又有一股近似於「不要臉」的幽默,但同時,他也是利益至上的。大多時,我覺得利益至上並無可厚非,畢竟愛錢之人,才更會賺錢,但少時,我也會忍不住忿忿:讓我們一人干倆人的活兒,也不說漲漲我們的薪水。魏老闆還有一件令我們眾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兒,那就是他嚷嚷給我們的泰國之游,也伴隨著這場金融風暴的蔓延而不了了之了。他提都不提了,就像是失憶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