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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7:15 作者: 唐欣恬
法蘭克臨走前,規勸我:「你們這些小孩子,太笨。原本愛得筆直筆直的,卻非要兜兜轉轉。」我不服:「這樣才有情趣。」法蘭克接話:「對,對,對,還號稱是情趣。」我啞口無言。法蘭克又說:「需要我時,儘管給我打電話。」我感激地癟了癟嘴。法蘭克強調:「我不是什麼壞老頭哦,我是把你當女兒看。」說完,一如既往地大笑。
新的一年就這樣踱步而來。
公司賺了五十七個百分點。魏老闆大喜:「好成績,真是好成績啊。」我們鼓掌。我拿了一沓厚厚的獎金,給我爸我媽一人買了一件上好的羊絨衫寄回了北京。我媽卻責怪我:「你說你,剛賺點兒錢,就這麼大手大腳地花。」怪著怪著,又哭了:「大過年的也不回家,還不自己留著錢吃點兒好的。」我的鼻子酸酸的,突然覺得淒涼極了。
肖言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都沒有接。我冥思苦想想得頭都要炸開了,也想不出我和他的出路。他終究是要和喬喬喜結連理,也有一天,終究要為肖家和喬家傳宗接代。終有一天,肖言會和喬喬有越來越多的牽連,越來越分不開了。而我一個人活到三十歲,五十歲,七十歲,鬱鬱而終。而在這之前,我那親愛的爸媽,也會鬱鬱而終。
我狠了心不理肖言,不料,肖言卻又來了上海。我打開門,看見門口站著肖言時,撲上前去打他:「你怎麼就不能放過我?你怎麼就不能放過你自己?」肖言對我不理不睬,把我推到一邊,直直地走向我的房間。我的房間空無一人,沒有男人,沒有黎志元。肖言再走向我,把我抱在懷中。他問我:「小熊,你不會背叛我對不對?你說,你不會背叛我。」我在肖言的懷裡艱難地呼吸。
肖言要我為他鬱鬱而終,否則,就是我背叛了他。
第八十四話:我是年輕人
我和肖言面對面地坐著,我問:「肖言,喬喬知不知道你來找我?」肖言用手抓了抓頭,一副不耐煩:「你不用介意她,她只不過是個聽從父母安排,沒有腦子的女人。」我替喬喬不平:「她沒有腦子?肖言,你看看清楚,在這件事情上,她比我們兩個明智得多。」肖言站了起來:「她明智?如果不是她答應了這婚姻,也許你我還有可能。而如今你卻在說她明智。」我也站起來:「你怎麼可以責備她?你有你的包袱,她也有她的啊。」
肖言頹然地坐在了地上。他抱著頭呢喃:「是啊,她也沒有錯。」我抱住肖言,他在我懷裡哭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說:「溫妮,我沒有責備過她。我知道,她也有她的苦衷。」我也哭了:「肖言,如果有一天你愛上她,我們都會覺得解脫的。」
肖言把我推倒在了床上,他欺壓過來,吻我的嘴。他說:「但是我不允許你愛上別人,我不允許。」肖言的眼睛裡滿是血絲,我嚇壞了,卻推不動他。
丁瀾一邊敲我的房門一邊大呼:「溫妮,溫妮,你沒事吧?」肖言撕扯我的衣服,我的手臂和脖子疼痛不堪。我哭喊道:「丁瀾,救我。」丁瀾沖了進來,她拽肖言的手臂,但肖言卻一下就把她揮開了。我真的嚇壞了,我從未見過肖言這般失控。丁瀾跑出我的房間,再回來時,手上拿了一隻鐵鍋。她把鐵鍋砸在了肖言的頭上,力道不大,但那砰的一聲,喚醒了肖言。他住了手。我跑下床,拉攏著自己的衣服。
肖言靜了靜,對我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他說:「小熊,明天我要和喬喬結婚了。」
我坐在地上泣不成聲,丁瀾過來抱住了我。她也嚇壞了,鐵鍋還在她的手上,蹭花了我的臉。
葛蕾絲和酒吧里認識的那個高個兒男人不了了之了。她過來和我抱怨:「什麼飯店老闆啊?就是一家奄奄一息的小餐館。他開的那輛車,也就值個八九萬。」她接著還說了些什麼,我沒聽進去。她的臉在我眼前漸漸模糊起來。然後我覺得這一天過得好快,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天都黑了。再然後,我聽見好多聲音喊我:「溫妮,溫妮,你怎麼暈了?」我心想:原來不是天黑了,原來是我暈了。
公司叫了救護車,不過救護車還沒到,我就醒了。我喃喃地說:「水,我要喝水。」我太累了,太渴了。我滿腦子都是肖言,他讓我忘記了睡覺,忘記了吃飯喝水。我接過莉麗遞給我的水,大口大口地喝。肖言已經是已婚男人了,而我,終究還是要活下去的。
魏老闆讓司機送我回了家。我走時,他對我說:「溫妮,糟蹋自己的身體是一種犯罪,一種嚴重的犯罪。」我說:「我知罪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黎志元給我打來了電話,他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聯絡過我了。上一次說話,還是我和法蘭克吃飯的那次。
我接了電話直接道:「今天沒和傑茜卡陪你爸媽吃飯啊?」黎志元所答非所問:「溫妮,你生病了?」我突然又哭了:「是啊,我生了重病。」
我又把黎志元引來了我身邊。我總是對他說,我過得不好,我吃不飽,我穿不暖,我需要你幫幫忙。而我每每這樣,黎志元都會來我的身邊。我又對不起傑茜卡了。何況,還是傑茜卡告訴黎志元我生了病。
黎志元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笑著對他說:「你知道嗎?肖言結婚了。我堅持了這麼久,連偵探都動用了,可他還是跟別人結婚了。」黎志元揉了揉我的頭髮:「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的堅持太善良。」我還是笑:「你總是誇我,不管我有多失敗,你都在誇我。」黎志元也笑了,他說:「你值得。」我也揉了揉黎志元的頭髮:「和你們這種老頭子交朋友最好了,你們總是看到別人的好。」黎志元不滿:「上次和你吃飯的那個才叫老頭子,至於我,還年輕得很。」黎志元又說:「至於你,就更年輕了。既然年輕,病就要好得快一點。」我點了點頭,聽話極了。第85——88章 第八十五話:我不想做小偷
程玄耐不住性子了,把電話打到我這邊:「我的溫妮妹妹,難道莉麗真的判了我死刑?」我嘆氣:「哎,你是死有餘辜。」程玄如熱鍋螞蟻:「我這兩天在青島開會,等我一有時間,就去上海。」
我剛掛電話,莉麗就湊了過來:「是那壞人打來的嗎?」我裝糊塗:「我哪認識什麼壞人?」莉麗急得跺腳,我忙說:「是啊,是啊,他過兩天就來負荊請罪。」莉麗一扭臉就走了,可惜她扭得不夠快,還是讓我看見了她嘴角的笑意。她這一笑,我心中大石落了地。
法蘭克說的對,現在的小孩子就愛兜兜轉轉,一個鬧,一個哄,兩廂情願配合得天衣無fèng。明明心軟,卻又偏偏要嘴硬。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我說要放開誰,就一定會放開誰。
傑茜卡見我進了洗手間,也跟了進來。她拉住我,問:「病好了?」我覺得對不起傑茜卡,低眉順眼地說:「好了。」傑茜卡又說:「我一跟黎志元說你病了,他馬上就把我扔到一邊了。」我頭低得更低了。傑茜卡走到鏡子前,抓撓自己的頭髮:「不管我做什麼,不管我怎麼打扮,黎志元就是不愛我。他說他只當我是妹妹。見鬼。」傑茜卡又面向我:「你說,你除了長了一張不惹人厭的臉,你還有什麼好?」我噗嗤就笑了。我心想:要是連傑茜卡都不覺得我惹人厭,那麼我還真是長了一張好臉。末了,傑茜卡道:「你先別得意,我是會爭到底的。」
我在洗手間裡發呆。我不知道我是否在和傑茜卡爭黎志元,也不知道喬喬是否在和我爭肖言。我和喬喬並不像傑茜卡那般大刀闊斧,我們兩個縮手縮腳地攥著個弓箭,口口聲聲說著,不,我不想傷人,哪知,一支箭就這樣不小心發了出去,正中人要害。喬喬有了肖言,而黎志元也站在了我這邊。
魏老闆在走廊堵住我:「溫妮,身體好了嗎?能出差了嗎?」我反應:「啊?又要出差啊?」魏老闆實話實說:「你在公司里總惹是生非,派出去倒是像模像樣。」我大驚:「我?惹是生非?」魏老闆點頭:「是啊,公司里的女孩子個個圍著你家長里短的,公司都快成菜市場了。」說完,他就扔給我一沓文件:「你出差去。」我瞄了一眼那出差的地址,就愣了。等我再想抗議,魏老闆已經上了電梯下了樓,不知道去了哪裡逍遙了。老闆就是好,來去自由的。
魏老闆又把我派去了我第一次出差的那個公司,那個和肖言同在一座城市的公司。我倚在牆上抱著腦袋:真是要把命賣給這姓魏的了。
黎志元約我吃飯,我去赴約。我抱怨:「我們兩個像是除了吃飯,就再也沒了其他事。」黎志元一語道破:「我們是普通朋友,不吃飯,難道要手牽手地去逛公園看電影?」他這一說,我才發覺,我已好久沒做過逛公園看電影這等溫馨的事了。愛情變成了戰爭,而吃飯睡覺還是為了更好地去戰爭。
我對黎志元說:「謝謝你願意做我的普通朋友。」這讓我覺得心安。
我告訴黎志元:「我又要去肖言那裡了。」黎志元倒不意外:「你還是放不開。」我卻道:「不,是公事。」黎志元倔犟:「那也不能說明你已放開。」
我卻坦然。愛情本就不是堅定的東西。要是堅定,千軍萬馬擋也擋不下的。那群不同意不贊成不祝福的人,該被通通忽略為「張三李四」。然而,我們誰也做不到。那一句句不同意不贊成不祝福像氣球一樣越吹越大,末了,嘭的一聲,把愛情炸得粉碎。而我放不開的只是過去罷了,只是那被炸飛的碎片罷了。或許,肖言也是如此。
我去了「合振」,那由肖喬兩家合併而成的新企業。
我站在那大樓之下,向上看,才知道我在肖家二老的眼中,與這鋼筋水泥混成的長方體相比,一定是像沙土一樣渺小。
其實,我並不知道肖言的辦公室在幾樓幾號,並不知道他每每站在哪扇窗前眺望,但我就是突然感覺到,在有一扇窗前,有個人,直勾勾地望著我,那目光像火一樣灼熱。我頭也不回地跑走了,像是個被人發現的小偷。
第八十六話:送進了虎口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我隱約覺得自己撞了兩個人,也隱約覺得那兩個人一個說了句「有病啊你」,另一個說了句「沒病吧你」,乍一聽相反,細想想竟是一模一樣的含義。直到我跑不動了,我才停下來。我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涌。
電話還是響了,儘管我那麼害怕它會響。這世上任何該發生的事,都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害怕而不去發生。電話是肖言打來的。
我沒有接。電話一邊歌唱一邊震動,就像服了興奮劑。它停下來,再繼續,再停下來,再繼續。我後悔極了,我這只不知死活的老鼠,跑到肖言這隻貓的門口,大搖大擺,而現在,他要來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