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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7:15 作者: 唐欣恬
    在老頭的百般賜教下,我們換了兩盆植物,並且改變了六張桌子的方向。末了,老頭和魏老闆密談,把我們這隊手下逐一分析了一遍。接下來,魏老闆和我密談,說要給我大幅加薪,因為那風水先生說,公司要是想賺大錢,我是不可或缺的。

    我非常尊敬地目送風水先生離開,強壓著心中那股想和他握手擁抱的衝動。

    則淵有時候會住在丁瀾那裡,但即使如此,我也並沒有和他有太多交談。我的房間和丁瀾的房間相隔不足八步,但一邊是濃情蜜意,另一邊卻是苦大仇深。

    我看著鏡子中自己那苦大仇深的臉,自言自語道:「作繭自縛。」對於肖言,我一下子失去了對策,一下子失去了當初那副雄心壯志。我只是留在他的附近,感受著和他那裡相似的氣候而已,僅此而已。則淵向我問起過肖言,我敷衍:「他忙得很呢。」我越來越避免和則淵交談,因為我不想談肖言,他不想談茉莉,而丁瀾,是我不應該談的。有了這諸多顧忌,我們能談的似乎只有社稷安危,個人理想,或者探討一下之前的課程了。可惜,好像沒這個必要。

    程玄打電話來關懷我,試探地問:「那個,你,你們,有沒有進展?」我描述得有聲有色:「我在等待最後的戰役,而通常,最後的戰役需要一個出其不意的導火索。」程玄對我心服口服:「你真是個奇女子。」我謙虛:「你最會恭維我了。」

    我第一次領到加過薪的薪水時,打了個電話給黎志元。

    這也是我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我問他:「你信風水嗎?」因為我忽然懷疑,那個助我一臂之力的風水先生說不定也是被黎志元收買的。不過,黎志元的反應很正常,讓我消除了這個懷疑。

    我正要掛電話,黎志元卻說:「今天一起吃飯吧。」我捻著領到的薪水,闊綽地應允:「好吧,我請你。」畢竟,他是我加薪的一大功臣。

    不過,我和黎志元沒有吃到這餐飯。

    下班前,我接到肖言的電話。他說,他在上海。我通知黎志元:「那一餐,我先欠著。」第33——36章  第三十三話:鐵石心腸中最柔軟的地方

    我像往常一樣去跟魏老闆道別,說:「老闆,我先下班了啊。」不過,魏老闆的表現卻不像往常。他叫住我,說:「溫妮,今天怎麼慌慌張張的。有什麼事嗎?」我否認:「沒有啊,沒什麼事啊。」魏老闆迷惑地把我從頭打量到腳,說:「下班吧,明天見。」

    我退出他的辦公室,關上他的門。這一關,關得太急,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疼得我哎喲一聲。魏老闆在裡面大笑,我捂著頭逃出了公司。

    電梯運行得像只蝸牛,而我心慌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肖言問了我的地址,說是要看看我住的地方。我向家裡飛奔,穿著個西裝裙,踩著雙高跟鞋,扭得不成體統。我想在肖言之前回到家,收拾收拾不該讓他看見的東西,比如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枕頭被子。

    可惜,我還是落在了肖言之後。我看見家門的時候,也看見了家門前的肖言。肖言穿著白色襯衫,西裝上衣搭在手臂上。我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道是因為趕路趕的,還是因為別的。

    我走到肖言面前,假惺惺地燦爛地笑,說:「哎呀,你看我們,都成長為國家棟樑了。」肖言不屑:「穿上西裝你就是國家棟樑了?脫了以後還不就是一隻小熊?」

    我臉紅了,低頭拿鑰匙開門,並扔出一句:「就你有眼無珠,當我是小熊,別的男人,個個誇我凹凸有致。」肖言哦了一聲,咕噥道:「都他媽瞎了眼了。」

    肖言見到我的床,就愣住了。他應該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了。上輩子,我們在這枕頭被子中恩恩愛愛,有一座城市,有一間房,他和我形影不離,一起買菜做飯,一起散步,甚至連樓下的洗衣房,也會一道去。那個世界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他。他應該覺得,怎麼上輩子的事,又出現在了這輩子?

    我訕笑:「這個,這個,我是覺得,這麼好的東西,扔了可惜啊,所以,所以我就繼續用啊。」肖言沒說話,把我摟進了懷裡,很輕,很慢,像慢動作一樣。我在他懷裡呢喃:「也許,我該扔了它們,否則,我該怎麼放掉你?」

    肖言不是為了我而來上海的,他是和同事一道過來辦事的。辦好了事,同事走了,他才來找我。我們都失去了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年紀,我,肖言,甚至程玄,似乎都要借著出差的機會才能得以相見。又或者,我們都要打著出差的幌子,才有了相見的理由。我不由得想:理性就是這樣一步一步戰勝了感性,到末了,我們都會變成冷血的完人。

    我告訴肖言,則淵回國休假了,而且,那個即將從他的未婚妻變成已婚妻的女人,就和我住在這同一個屋檐下。肖言點點頭,就結束了這個話題。我又說起了茉莉,說起了公司,說起了上海話有多麼讓人困惑,上海的物價時不時讓我想拍案而起,我喋喋不休,像晨間的鳥。

    肖言等我說到口都渴了,才說:「溫妮,我們好好談一談。」我倒水的手顫了顫,繼續抵抗道:「我們這不是一直在談嗎?」肖言挑明:「我要談我們之間的事。」

    肖言對我說:「溫妮,我是愛你的,不過,我不能為你做什麼,不能為你衝撞家庭,也不能承諾你未來,未來的事,我沒有把握。」我喝水,大口大口的,喝完了一整杯才開口:「也許那根本不叫愛。」肖言道:「也許。那麼,我誰也不愛。」

    這就是肖言了。自我認識他開始,他就是這副冷心腸。撕下他無邪的笑,忽略掉他溫柔的調侃,剩下的,就是一副冷心腸而已。

    我笑著誇他:「你的生活態度真淡定。」肖言重複:「淡定?嗯,形容得真好。」生活就是如此了,能愛的時候便愛,能在一起的時候便廝守,不能愛了,便由它去吧,何必去反抗?

    我問肖言:「離開我,你痛苦過嗎?」肖言笑了:「你以為我鐵石心腸嗎?你以為我不會以淚洗面嗎?」我也笑了,想像著肖言以淚洗面的樣子,覺得滑稽極了。

    我又問:「能談一談喬喬嗎?」肖言像事不關己:「她家是我們的生意夥伴,在兩家長輩看來,門當戶對。合併了我和她,就等同於合併了兩家企業,用長輩的話說,就是前途無量。」肖言的話里有無奈,隱隱約約的。「你不愛喬喬,喬喬愛你嗎?」「不。」「但她也默許了這種合併?」「是。她說,她無所謂。」「無所謂?你們還真是物以類聚。」我的口吻中難掩嫉妒,因為我的一腔情義敗給了一個無所謂,因為那該死的物以類聚。肖言伸手撫摸我的臉:「小熊,你現在應該都明白了,我這個人,也許值得你愛,但卻不值得你付出。」我依著肖言的手,落下兩行淚來。

    肖言走了,在匆匆和我吃過晚餐後,就走了。那餐飯,我吃得並不惆悵,因為我洋洋自得地給了自已一個定位:在肖言的鐵石心腸中,至少他還把我放在他那相對最柔軟的位置上。

    吃飯時,我對他說:「你對誰都好,對家人,對朋友,甚至對素不相識的老人家,你都做得那麼好。偏偏委屈了我。」肖言並不反駁,只說:「對不起。」我實話實說:「是我自找的。」

    第三十四話:讓我受益匪淺的車禍

    我再回到房間,深呼吸了幾個回合,倒在床上。生活並不醜陋,也並不殘缺。我修正了我的愛情觀:也許,相愛真的不用相守。我可以幸福地愛著肖言並且幸福地一個人生活著。

    我一翻身下了床,躥到窗邊大喊:「我要好好工作。」

    這一喊,我把電話給喊響了。是小沃前輩打來的。他說,明天G公司的會議他去不了了,於是讓我代他。我忙打開電腦查資料,心想老天爺真是顯靈,我剛嚷著要以事業為重,工作就應聲砸了下來。

    第二天,我精神抖擻地去參加會議。G公司的車上,除了我,還有另外五位分析師,其中還包括了一位效力於黎志元的。

    不幸的是,我們這輛不小的車子和它前面那輛更大的車子,接吻了。

    幸運的是,這個吻接得很禮貌,所以後果並不嚴重。車上的人,一個像是頸部受了傷,而我,撞到了頭。其他人,除了狼狽,看上去都沒有大礙。

    我的頭上腫了個大包,成了眾人的焦點。我一邊疼一邊還得安撫他們:「沒事,我沒事,我還清醒著,我還記得我的名字,我沒有失憶,也沒有糊塗。」

    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我被小題大做地抬上了救護車。還沒到醫院,我就接到了黎志元的電話。他大吼:「溫妮,你怎麼樣了?」我說:「我沒事,不過被你吼得頭都疼了。」黎志元是得到了手下的匯報,而知道我們發生了車禍,這時我才驚覺,我這個手下也該跟我的魏老闆匯報匯報了。不過還沒等我打過去,魏老闆的電話也來了。他是接到了黎志元的電話,而知道車禍的。魏老闆說:「溫妮,別怕啊,我和莉麗現在就去看你。」我阻止:「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頭上腫了個包而已,沒事的。」我被醫生斥責:「好好躺著。」

    我躺著,心裡琢磨我爸媽怎麼也不打電話過來,不是說孩子和父母間有那種科學不能解釋的感應嗎?可為什麼我發生了車禍,他們卻感應不到?還有肖言,愛人之間不是也應該有感應嗎?我問見多識廣的醫生:「難道我爸媽不能感應到我正躺在救護車裡嗎?」醫生愣了,他也許覺得,讓我這種精力充沛的人使用救護車,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我在醫院裡檢查,被確診為頭皮血腫,並沒伴有顱內血腫或腦震盪之類。

    黎志元出現了,對醫生說讓我留院觀察,以防萬一。這次,醫生支持了我,讓我出院了。而那位頸部受傷的同行,留院了。

    黎志元開車送我回家,他禁止我講話,引用著醫生的叮嚀讓我「靜養」。我又諷刺他:「你怎麼這麼遊手好閒?」黎志元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姿態:「你閉嘴。」我不再開口,閉上了嘴也閉上了眼睛。

    電話響了,是肖言打來的。他說:「溫妮,你還好嗎?」我忽然覺得頭上這個大包不疼了。我說:「本來不太好,不過現在都好了。」

    我掛了電話,黎志元說:「都好了?那我再給你來個追尾如何?」我的頭又疼起來。我瞪了他一眼:「你小心駕駛,我要靜養了。」

    我不知死活地對媽媽說:「車禍可真好啊。」媽媽怒斥我:「別胡說。再胡說,你馬上給我滾回北京。」我噤聲。媽媽在電話那邊淚眼破婆娑,我忽然覺得自己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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