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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6:55 作者: 亦舒
    她起床看視,。

    站在窗外的是那大男孩方正,雅量打開窗戶,看著她。

    他輕輕說:「我想念你。」

    「我已把規矩告訴你。」

    「我以為你會穿那種黑色網紗性感小睡衣,沒想到你穿著舊T恤,上邊寫著什麼字?大丹?GreatDane,什麼意思?你有一支大丹犬?」

    雅量不好說前任男友是丹麥人。

    唉,人丟了,衫還在,物是人非。

    雅量想,這小子不知爬過多少窗框,這扇窗不高不低,離地約六尺左右,爬上需要點技巧。

    他縱身坐上窗台,「你也來,」他力氣大,伸出手臂把雅量托高,坐到他身邊,「今晚可以看到全個最華麗燦爛的獅子座。」他指一指天空。

    「本市地理維度較低我們一年當中可以看到八十四個星座,包括獵戶座大星雲。」

    他看著雅量,用他的手捧起她的臉,「你觀星,你寂寞?」

    雅量苦笑著點點頭。

    「家母時時吟黃仲則的詩: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寂寞的人真多。」

    雅量輕輕撫摸他的肩膀及背脊。

    「你話不多,可是手的動作卻不少。」

    雅量停止。

    「請繼續,太舒服了,你雙手真溫柔體貼,我深深覺得溫馨,除出你的美貌,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原因,不必其他女孩,粗魯掀起男子襯衫一邊解皮帶,『快點快點』.我們是騾馬,何必當男伴象畜生,只得一種用途。」

    啊,這是男人之苦,二十一歲就開始抱怨,由此可知時下少女要求苛刻,把他炮製得很厲害。

    到他四十歲時他又會抱怨什麼?

    雅量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生氣,「你比她們還糟糕,你取笑我。」

    雅量繼續仰頭大笑,她喜歡他是因為他叫她笑,這確是難能可貴的一件事。

    他掩住她的嘴,「不准笑,」太遲了,兩人在窗台失去平衡,摔回房間地板,他壓她身上。

    「痛。」

    「活該。

    他在她身邊說:「做我的女朋友。」

    雅量一怔,「在今日,那是什麼意思?」

    「你不可再見其他異性,我也是。」

    雅量又笑,「那豈非慘過結婚。」第五章  「那是一種承諾。」

    「對不起,我不打算倉促發表任何諾言。」

    「你有其他男友?」

    「不,我並無任何男友,我只是不想守戒。」

    雅量掙扎著起來,「你該回家了。」

    「我要做練習,跟我一起來。」

    「太夜了,我要休息。」

    他用他的大手捧起他的臉,「明天見。」他響亮地吻她。

    「喂,我明天有事。」

    他已經跳出窗台離去。

    第二早,雅量起床梳洗,頭髮紮成馬尾,坐在書桌前仔細批閱學生功課。

    中午,她一邊喝冰凍啤酒,一邊聽靡靡情歌,有人在低聲要求:「把你頭擱在我肩上,輕輕呢喃:我亦愛你……」

    這時有人敲門:「雅量,雅量。」

    雅放下筆,「誰?」

    「自新,品藻要我找你,大學泳池有比賽,叫你參觀。」

    雅量開門:「品藻為何如此熱心?」

    周自新看到楊雅量,不禁一呆,她穿著小小白襯衫,藍色三個骨褲子,輕鬆瀟灑,以前,他老覺得她放肆散漫,不願穿裙子絲襪高跟鞋,今日看來,卻時髦好看,由此可知,雅量一直走在時尚尖端,到現在他的目光才追得上。

    雅量說:「那樣大太陽,怎麼去露天泳池?」

    「她孩子有份比賽,她很緊張。」

    雅量遞一罐啤酒給自新。

    「對,叫你帶熱狗及凍飲。」

    雅量笑,「原來如此。」

    她與自新合作,很快做了熱狗,並且帶了一大盒冰淇淋,統統放進隔熱箱提著往泳池走。

    自新稱讚:「什麼都難不倒你。」

    雅量自嘲:「因為我懂得逃避。」

    「你指你一直未婚?」

    雅量不答。

    走近泳池,只見人山人海,一組組啦啦隊正為泳將打氣,熱鬧得不得了。

    他們在觀眾台找到品藻與賢媛,但他們身邊已無空位,雅量與自新只得坐在後邊。

    品藻給她一把傘,「替我遮住陽光,我最怕曬起黑斑。「

    雅量笑著打開傘替品藻做丫環。

    品藻一邊喝礦泉水一邊喊:「出來了出來了,毛孩,加油,毛孩,加油,」

    雅量既好氣又好笑,媽媽即是媽媽,一見孩子,立刻忘我。

    「為什麼叫他毛孩?」周自新問。

    「他自小渾身毛毛的,十分可愛。」

    只聽得賢媛說:「公眾場所,不要叫辱名,方正,我們在這裡,方正!」她揮手。

    雅量愣住,整張面孔冒汗,「誰叫方正,又叫毛孩?」

    「品藻的孩子呀,他代表法律系出賽。」

    這時口哨一響,站池邊眾泳手一齊躍入水中,水花四濺,煞是好看。

    「第三線是毛孩!」

    雅量看到那少年潛泳十來尺,忽然躍起,原來他游蝶泳,正是雅量最喜歡的泳式,只見他強健胸肩在水中猶如飛魚,比其他賽手快捷一半以上。

    賢媛笑說:「別人都穿鯊魚衣,只有他,長髮長須渾身汗毛,也不怕阻水,只穿小泳褲。」

    雅量看到呆住,手上的傘落在一邊,周自新連忙撿起替她撐著。

    她一語不發,雙耳燒紅。

    只見方正已經贏了這項比賽攀上泳池,眾妙齡女同學一擁而上,嬉笑鼓掌歡呼,她們把彩色絲線織成的帶子往方正手腕上套,有幾支手有意無意撫摸他胸膛及私人部位。

    方正象是吃不消這種熱情,又不好意思打開她們的手,只得重新躍進池內躲避。

    品藻說:「還有一場接力賽。」

    雅量已經坐不住,她站起離開看台。

    不料周自新一直跟在她身後,替她打著傘,他以為她滿臉通紅是因為曬過了頭。

    雅量呆半響才說:「我口渴。」

    「我陪你到合作社喝冰茶。」

    自新親自吩咐檸檬切厚片,並且加薄荷葉。

    雅量怔怔喝了一大杯茶,仿佛好過一點。

    這時她的白襯衫已貼在背上,自新可隱約看到她內衣上的花邊,他也覺得口渴。

    雅量輕輕說:「你回去吧。」

    「不,我陪你。」

    「品藻的孩子叫方正?」

    「是呀,你忘記了?真是好名,還有,賢媛的女兒叫捷悟,是否更加別致?」

    「你呢?聽說你有兩名。」

    「老大叫國泰,老二叫民安,都入大學了。」

    雅量想:只有她一人是孤鬼。

    她輕輕說:「我累了,想回家小息。」

    「我送你回去,你午睡片刻,我來接你吃飯。」

    雅量只覺得金星亂冒,到家,她沐一個浴,倒在床上閉著眼。

    自小她逃避嚴重問題的方法便是好好睡一覺,希望醒來時煩惱已自動離去。

    她驚醒是因為做夢看到方正在她床邊脫衣服,露出健美的泳手身段。

    有人敲門,雅量嘆口氣,「誰?」

    「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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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量揉揉水腫臉,太陽已經下山,天空一半橘紅,一半淡紫,叫她凝視。

    雅量開門出去,站在糙坡邊,「她們呢?」

    自新回答:「就我與你一起吃飯,我等你更衣,你可以換件跳舞衣裳嗎?」

    雅量忽然明白,他的殷勤並非基於友誼,她退後一步。

    「自新,我們是想撮合你與品藻。」

    「品藻?」

    「正是,本來你倆就是一對。」

    「不,不,我喜歡的是你,楊雅量。」

    「別開玩笑,你最不喜歡的女同學是我。」

    「雅量,我到今日才懂得欣賞你。」

    雅量驚說:「你與品藻可以發展——」

    「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自新,我吧是任何人的對象,我生活散漫,無永久地址,我每天自下午三點就開始喝酒。」

    「雅量,為何這樣用力拒絕我。」

    雅量又退後一步。

    周自新賭氣,「我聽說你喜歡歐陸男人。」

    雅量終於沉下臉,「自新,我們是老同學,不要講你明日會後悔的話,」

    「外國男人有什麼好處?」

    雅量的聲音轉為冰冷:「再見,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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