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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6:48 作者: 80後的新結婚時代_唐欣恬
「哼,我看易陽他不是你這個意思吧?他好像有骨氣得很呢。」如果說,躍層的得而復失在我媽的心頭燃了一把熊熊烈火,那劉易陽的骨氣則有如一桶汽油,嘩地一潑,就讓場面越來越不可收拾了。
「什麼啊媽?」我一個箭步邁到我媽和劉易陽的中間,企圖充當個絕緣體:「自家人談什麼骨氣啊?易陽他真是我那個意思,我們倆都商量好了,分期付款,首付先付個八萬塊,以後每個月給多少,咱們再具體算算。」
「佳倩,這事兒你們倆早跟你爸商量好了?合著就瞞我一個人?」
我傻眼了,我本來以為自己是來滅火的,可結果,我潑上來的也照樣是一桶油。
「沒有沒有,您可別冤枉我爸。這,這是我自己猜的。」事到如今,我只好能救一個是一個,先把我那無辜且慈愛的父親救出去再說。我爸也貌似傻眼了,他也許沒想到他的女兒是如此聰明且富有聯想力,早就猜透了他的計劃。
「佳倩,你這哪叫『猜』啊?你這不是打爸媽的主意呢嗎?你跟我實話實說,這真是你想出來的,不是別人?」
換言之,我那親愛的媽媽大人,打算把我和我爸的「父女靈犀」扭曲成劉易陽的詭計多端了。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而我實在不敢擔保,劉易陽的脾氣會比兔子還好,雖說,這許多年下來,他跟我急的次數屈指可數,跟我媽急的次數尚等於零。可眼下這情況,好像是有史以來最侮辱劉易陽的一次了,而他若真信奉「士不殺不可辱」,那下面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可就不好說了。若他真喪失理智,跟我媽動開了手,那我是該老老實實替我媽挨著呢,還是該適當還還手呢?
我防患於未然,撒開了我媽的胳膊,揪住了劉易陽的手,但話還是對著我媽說的:「真是我想出來的,您女兒有多精,您還不知道啊?再說了,如果我爸沒這打算,我們倆誰想也不管用啊,您說是不是?說穿了,這事兒就是碰巧,不是預謀。」
「我看你是嫁了劉易陽以後,越來越精。你爸要不是這麼打算的,你們八成就該明著暗著忽悠他了。」我媽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看來,廚房裡的那堆午餐原材料,在短時間之內,還會繼續保持著它們的本來面目了。「怎麼就不說把這腦子動在正經事兒上呢。」這是我媽的結尾語,音量雖小,但吐字清晰,人人得以聽清。
劉易陽的手果然在蠢蠢欲動,我簡直用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壓得住他。天曉得,他是要大打出手,摔碟子摔碗,還是僅僅要振臂高呼。看著他那張因惱怒而漲紅且幾近抽搐的臉,我終於決定堅定立場,明辨是非了。這次,就算我媽說我沒良心也好,說我白眼狼也罷,我也要站在我那清清白白的老公一邊了,總不能讓這麼大一個屎盆子,平白無故扣在他腦袋上。
可結果,我的嘴皮子就慢了那麼一拍,整件事的發展,就完全脫離了我的預期。
劉易陽快了我一拍:「媽,您仔細聽好了。我劉易陽不是那種算計人貪便宜的人,我賺多少花多少,有多少錢,就過多少錢的日子,您和爸的房子再大,我也不眼紅。這次爸又分房,我除了替您們高興,再也沒有別的想法。而且,我把話說這兒了,爸,您的好意我和佳倩感激不盡,但房子,我們就不要了。您和媽換個躍層住住,該您享受的,您就踏踏實實享受吧。」
「劉易陽,你說什麼呢?那是我爸,我爸要給我房子住,你憑什麼替我拒絕啊?」我心中也燒了火,眼看就要和錦錦團聚,朝夕相對了,劉易陽他憑什麼來攪和?我童佳倩也把話說這兒了,誰要是攬著我帶錦錦搬家,我就跟誰死磕。
「佳倩,媽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這麼堅持?你是這個家的寶貝女兒,你可以沒有顧忌,可我不行,我不能沒有自尊。」劉易陽甩開我的手,拿上了他的外套。
「自尊,自尊,又是自尊。自尊能當飯吃,還是當房子住?我要給錦錦一個家,我要時時刻刻都可以守在她身邊,而不是非得在餵奶或者你爸不在家時。你如果認為要了我爸的房子是占了我爸的便宜,那你就加倍努力,以後加倍償還,別在這兒空喊口號。自尊,只有自卑的人,才會天天把這個詞掛在嘴上。」我童佳倩是個文案,擅長言辭,習慣誇張,說話大段大段,可以不打一個磕巴。
終於,我把劉易陽說走了。他拿著他的外套,穿都來不及穿,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家有喜事』啊。」我爸感慨了這麼一句,就逃離了事發現場,留下我和我媽兩個婦女同志呆若木雞。我媽是被劉易陽的「大義凜然」和我的犀利言辭震住了,而我則是正承受著一波前所未有的劇烈的懊惱。我都說了些什麼啊?莫非我真能為了房子,為了帶著錦錦搬離劉家,就不要我的丈夫了?不能啊。
「佳倩,」我媽率先開了口,低低柔柔地,顫顫巍巍地:「劉易陽他又沒怎麼著,你怎麼發這麼大脾氣啊。」
「是,他是沒怎麼著,那您怎麼就那麼看不上他啊?瞧您那一句句說的,比小飛刀還厲害。」我媽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劉易陽要是一直讓著她,她這口舌之快也就一路逞下去了,可劉易陽一旦彰顯反抗的眉目,她也就自然而然收手了,尤其是今天,她一看,好傢夥,惹得女兒女婿反目成仇了,這還了得?試問問,當媽的能有幾個,真希望女兒家庭不和,婚姻以分道揚鑣收場的?
「我不就那麼說說嗎?哦,當媽的還不能說說自己孩子了?難不成我跟他還得見外,說話還得思前想後啊?」要麼說,論精,誰也精不過我媽呢。就這三言兩語,她就把劉易陽說成自個兒的「半子」了,而今天的這場不歡而散,則完全是由我和劉易陽的小氣造成的了。
「房子的事兒,就照你爸的意思了。」我媽終於又說到了這個實質性的問題:「你和易陽孩子都生了,是不好再住你公公婆婆那兒了,擠得都快插下不去腳了。你也別跟我們說錢,什麼首付利息的,這哪像閨女跟爸媽說的話?爸媽就你這麼一個孩子,將來什麼不都是留給你?」
這就是我媽了,說一套,又想一套做一套,而往往想的做的那一套,要比說的那套更得人心。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命。
細想想,今天的家庭風波颳得真是沒道理。我們童家一家三口明明可以是一條心,為了我和錦錦海闊天空的幸福生活而大肆慶祝我爸的分房,至於劉易陽,只要我媽的態度能公正一點,能顧念顧念他的「自尊」,而我們再把具體的付款細節探討探討,我相信,他也會認同這是一番在親情驅動下互幫互助,且不影響我們自立自主的行動,從而加入到慶祝的行列中。然而,事與願違了。
「我也先走了。」我無心再關心房子的事兒,當務之急,是要先把劉易陽的怨氣消一消,給他心靈上受的創傷抹抹藥。
「吃了飯再走吧,你這一禮拜才回來一趟。我買的都是你愛吃的,」我媽聞訊,急匆匆趕往廚房:「這就做好。」
望著我媽那微微臃腫的身體,還有那又該染了的,已鑽出絲絲白髮的頭髮,我的眼眶變得酸溜溜的。這個已過了五十五歲的退休中年婦女——我執拗地把她歸為中年,而非老年,因為老年一詞,令我不安——大概是這世上對我最包容的人了,不管她如何嘮叨我,也不管我如何忤逆她,她終歸是把我視為心頭肉,會為我付出她所擁有的一切。那種義無反顧的堅決,是在我擁有了錦錦之後才真正領悟的,也是我同樣給予錦錦的。
可惜,這次,我媽的這番母愛,給我接下來的生活平添了無限艱難。就在我面對著一桌子佳肴狼吞虎咽,卻又因劉易陽的決然離去而食之無味時,就在我媽看著我,露出欣慰的表情時,我那親愛的丈夫劉易陽卻因一腔鬱郁無處發泄,以及命運安排的巧合,而犯下了一個所有男人都愛犯的錯誤。後來我總在假設,如果我沒有留下來吃那頓飯,如果我及時回到劉易陽的身邊,心平氣和與之溝通,那麼我們接下來的生活,也許會簡單許多。
而這還並不算最糟糕的。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以,無論你所遭遇的有多麼不堪,頭上砸花盆,腳下絆井蓋,喝水塞牙fèng兒,也總會有人比你更倒霉。
而這次,那個人就是陳嬌嬌。
就在我吃著我媽那一桌子拿手菜時,就在劉易陽犯錯誤時,陳嬌嬌被強*jian了。或者,與其說強*jian,倒不如說誘*jian更加恰當。
那天我剛吃完飯,剛離開我爸媽家,手機就響了。電話是陳嬌嬌打來的,我的彩鈴才哼哼唧唧唱了一句半,就不唱了。我再撥回給陳嬌嬌,她沒有接。其實要是換作平時,我也就作罷了,說不定她剛才是不小心碰了手機,或者是想打給別人卻誤打給了我,但那天,正好趕上我為了家事而胸悶氣短,心想那不如找陳嬌嬌貧貧嘴,緩解緩解心情。於是我又第二次,第三次撥了陳嬌嬌的電話。
終於,她接了,鼻音濃重,語調顫抖:「喂,童佳倩。」
「怎麼了?哭呢?」我倒不怎麼上心。陳嬌嬌這個「天之嬌女」一貫嬌氣,哭是三天兩頭的事兒,真哭時是號啕大哭,肝腸寸斷,淚滿京城,假哭時是皺眉抿嘴,掩面抽搭,半天下來眼睛依舊是乾的。
「哇,」陳嬌嬌的哭聲好似開了閘:「哇,哇。」
「嬌嬌,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這下我可不敢怠慢了。
「哇。」
「你別乾嚎啊。到底怎麼了?」
「哇。」
「你在哪兒呢?我馬上過去找你。」
「我,我,我們家,門,門口那條河,河邊兒。」陳嬌嬌演繹著標準的泣不成聲。怪不得她會給我打電話,怪不得她打了又掛了。就她這傷心欲絕的狀態,是不可能不找我訴苦的,可就她這說話的費勁勁兒,打了也真訴不出什麼。
掛了電話,我馬上打了輛車,直奔陳嬌嬌家。陳嬌嬌家的地段不錯,但面積太小,就一間,她和她爸媽共用,中間檔了一面隔板。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希望她未來的夫君能給她一片遼闊的天地,憋屈久了,誰都嚮往伸展。看我童佳倩,自小就擁有自己的房間,能隨便翻來覆去的大床,能隨便藏匿**的大柜子,所以結婚時,我絲毫不在乎劉易陽家的人口密度,可這才一年工夫,我也就受不了了。所以說,富人沒法理解窮人對社會的不滿,健全人也沒法理解殘疾人的艱難,沒到那個份兒上,任誰誰也理解不了。
在車上,我突發奇想又給陳嬌嬌打了一通電話:「我說,你在河邊幹嗎呢?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雖說我還不知道陳嬌嬌到底受了什麼欺負,但聽她那歇斯底里的哭聲,事情肯定是要比崔彬相親更加嚴重。「佳倩,我,我真想跳下去啊。」陳嬌嬌的聲音完全不做作,一聽就是發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