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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5:37 作者: 亦舒
城之內來探訪,送上美味糕點。
「你的日籍男友根本不會說日文。」
「他是土生,他西文好得很。」
老師感慨,「一日,我與一東方女子用日語攀談,她說她不諳日文,也不曉韓語,她土生,不過,她的德文與英語卻優等。」
我笑,「你說本國教育是成功抑或失敗呢。」
「成功,大都會大融爐,應當如此。」
我點頭。
「城之骨對你很好。」
「老師,我學日文,是為我自己,上星期總公司來電,我與接線生、助理,以及上司都以日語交談數句,最終需用英語,但他們十分高興,我也開心。」
老師拍我手背。
「現在,他們與誰若有談不攏的地方,立刻叫我參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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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城之內送我回家。
他說:「你坐下。」他一直笑嘻嘻。
他屈著一膝,自袋裡取出一枚鑽戒,「說是。」
我感動且歉意,「我還沒有準備好。」
「這種事,沒有預演彩排,結婚生子,若城準備,永不成事。」
「我心裡還有一個人。」
「恕我直言,我若真與王旭結婚,而他活至今日,你倆早已離婚。」
「或許是,但他已經不在,我始終沒有忘記他。」
「我知道他是你的恩師。」
「我是他的人。」
「不,家亮,現在你是日本人的愛人。」
「日本人,真是,沒想到會遇上日人,太遺憾。」
「我用美國護照。」
「別忘記美國政府二次大戰時期限曾把日裔走趕進集中營。」
「我知道你想改變話題:喂,ouiounon?」
我靜心想一想,看著淡藍色小盒子內的指環,寶石不大不小,適合第天日常配戴,可是我沒有動心。
「一年,給我一年。」
「十二個月?誰知會發生些什麼事。」
我剛從類似關係走出來,不想再走進去。
城之內看著我,「你想玩,你仍想到酒吧觀光。」
「這種口氣最叫女人反感,我有一個阿姨,續建後丈夫先取消她的信用卡,然後凍結戶口,連首飾都藏起,也不讓她開車。」
「我像那種人嗎?」
「阿姨還很高興,她覺得他愛她,加上添上兩個幼兒,十年不見她出外旅行。」
「如果她開心,無可厚快,她快樂嗎?」
「她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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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甲之砒霜,乙之熊掌。」
我改變話題:「我們先去探訪姐姐姐夫,接著,是家母與繼父。」
「戴上戒指也可以做這些事。」
看得出他十分失望,便強忍著不悅情緒。
我或許會失去他,但是為著自由,在所不計。周末我一早到聖琪家幫助忙做午餐。
她說:「我得了一箱喬凡尼酒莊九年愛斯蒂史標蒙地招待你們。」
「呵,那是最難得的義大利汽酒。」
「與克魯格不相仲伯,有人更喜歡它。」
我撫摸聖琪腹部,又把耳朵趨近聆聽,「會動嗎,我在教育電視台看到連體嬰,肉滋滋頭與身粘一起,一樣很可愛。」
聖琪推開我,「你才生連體嬰。」
看,歌賦打扮,骷髏為記,遍體紋身的聖琪,一旦做了母親,就同所有善良婦女一般,放棄個人理想,母愛多偉大。
「那你會全戒菸酒,不再吃藥?」
「我連汽水咖啡都不喝,只飲綠茶。」
我調侃:「你認為這樣,孩子會孝順你?」
聖琪不介意,笑笑說:「將來你會明白。」
我替她按摩肩膀,「你全變了。」
「像不像兩世人?」
我說:「達爾文在進化論中說,每種生物都有兩套以上的遺傳因子,一顯一隱,平常是一副面孔,待環境變遷,原有形態不適宜生存之際,另一套因子更跑出來派用場。」
聖琪沒好氣,「你真好學識。」
「我帶來一些嬰兒用品。」
我拎出一大箱禮物,我知道聖琪不會喜歡名店名牌,故此找到去持兒童基金會的服裝店,衣服全部純棉,只一個米色,沒有花紋。
「家亮你最明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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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城之內來了,他的禮物比較矜貴,那是一套十隻淡黃色玩具熊,最大的三尺高,最小三寸,好看煞人。
聖琪高興得很,「這時才知親友的好處。」
我為他們介紹,城之內問:「阮醫生呢?」
我說:「醫生在醫院,稍後會出現。」
我開了汽酒給城之內喝,他連聲稱讚,他笑著告訴我:「第一次喝汽酒,在大學一年級舞會,我心一直想,這汽水味道真好,只是晚了有點頭暈,後來師兄告訴我,那是香檳。」
聖琪說:「喝不完你們帶走。」
城之內輕輕說:「你姐姐確是美人。」
從前也美呢,他見晚她。
「我也認為是。」
他感喟:「誰會知道兩姐妹一個文一個野。」
「你也說對了。」我微笑。
可是他接著說下去:「有你姐姐做好榜樣,你可否學得斯文些?」
我忽然被酒嗆住,狂咳起來,一邊忍不住笑,蹲在地上打嗝。
「這瘋子。」聖琪見到連忙說:「城之內你莫見怪。」
阮醫生回來了,手中捧著油膩膩一大包不知是什麼東西,奇臭。
城之內忽然叫:「是我最喜歡的煎臭豆腐。」
聖琪吃不消,「請到園子去吃,我給你們取辣椒醬。」
城之內在我耳畔說:「你該學你姐姐。」
我柔和地告訴他:「我是在學她,一步一步來。」
吃得一嘴辣油,城之內不住向阮軒道謝。
阮軒露出倦容,他說:「今日我有個病人失救。」
我坐近他,「噓,噓,已經盡了力。」
城之內怪同情:「他們說醫生永遠會為這事傷心。」
阮軒說:「我們到地下室玩拍青果彈珠機器輕鬆一下。」
城之內奇問:「你從何處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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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琪自東京購回,說是為我松馳神經。」
「你娶了一位賢妻。」
「哈哈哈哈哈。」
我看著聖琪,「他不大在家吧。」
「有時正吃飯,病人不妥,也得即時趕回,平時,三十小時當更是平常事,有次不幸校車撞貨車,整個星期在醫院忙救人。」
「他有使命,我崇拜這種人。」
聖琪說:「我習慣獨處。」
「你們十分合拍。」
「也許有可能在醫院與他碰頭:『親愛的,你怎麼在這裡出現』,『我來生我們的孩子呀』。」
「別瞎說。」
「沒有這種幽默感,哪裡有資格做他妻子,你呢?」
「我?可惜他是日本人。」
「你喜歡他,但是你不愛他,勿借其他藉口。」
「聖琪,什麼都瞞不過你。」
「我是過來人,beentherethat。」
我看著她圓圓下巴,誰會相信她今日是賢妻。
「孩子叫什麼名字?」
「阮曦,男女都適合。」
「這名字筆劃太複雜。」
「阮軒也這麼說,那叫什麼好呢?」
這時阮軒自地庫上來,「日本人睡著了,他似比我還累。」
「姐夫,你也去躺一會。」
「我先檢查你左臂。」
他一邊視察一邊說:「日本人苦水連連,他說他求婚遭拒,不知是守還是退。」
聖琪說:「家亮還是重視男人的靈魂多過外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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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軒說:「左臂功能恢復得很好。」
他去休息。
我說:「結婚後就是這樣?」
聖琪微笑,「是,各歸各,很少說話,更加不再跳舞旅行。」
我搖頭,「可怕。」
「我覺得很舒服,一叫名字,那人會應我,有人欺侮我,他會來幫我。」
我說:「只要你開心,聖琪只要你開心。」
「我推薦婚姻生活,只是,婚後道義上不可再注意其他異性。」
我笑,「偷窺也不行?」
「尤其不可暗地裡做任何事。」
「我聽說日本少女喜歡到海軍碼頭等美國黑膚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