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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54:44 作者: 輕輕揚
與李媽寒暄幾句,他是極盡禮貌,照幼成的玩笑,世界上就不存在不喜歡他的女人。這樣的魅力當然是一種威懾,虹影的愛慕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件事情上,作為一個下人,李媽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來,只是納納應付著,當著他的面,她不好明說,只在心裡琢磨:「這樣的人,要是不唱戲,該有多好。」
如此簡單地見上一面,算是在虹影母親處做了個鋪墊,好在沒有引起吵鬧。幼成看時間不早,對虹影說道:「車子開回去一個多小時,我應該回去了。你好好照顧母親大人,有事給我打電話。」
這是在虹影母親清醒之前離開,這個時候的刺激,怕她還是受不了。
「我送送你。」虹影道。
幼成道了別,虹影跟在他身後,李媽視線隨著他們的背影,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起死回生。他們走進門廳,她望不見了,躡手躡腳地走到牆邊上,有一個角度可供她張望,這兩個年輕人,以為左右無人,便有些張狂。男的攬上女的腰,女的一條玉臂趴在他的肩膀上,那蜜意調糅,起碼得麻煩十萬隻蜜蜂辛苦操勞。
呦,歪了腦袋,這是要親嗎?李媽看不下去了,回到沙發上坐好,世風日下,成何體統,這男人不是流氓吧,她在心裡詛咒,咒著咒著突然想起,那日她受命跟蹤虹影去先施百貨,見到的男人個頭那麼一般高,走路也是這般瀟灑的腔調,看來不是陳少爺,而是他了!
恍然大悟也大驚,原來那時候就已經好上了!
氣呼呼等了一段時間才見虹影折返,小臉蛋紅彤彤的。李媽一時不知道從哪裡入口,沉著臉指著她的鼻子道:「囡囡,你真是膽大包天!」
不像以往,梗起脖子不理她,虹影軟綿綿地,像小時候似地摟著她的脖子撒嬌:「我已經嫁給他了,還能怎麼辦呢?李媽,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撒潑打滾也不要撒嬌,作為從小把她抱大的李媽,被她擁抱一次心便化了,再硬氣的話都在空中像柳絮似的一般亂飄。
「你呀,你真是不知死活的小祖宗!你只看他長得好,你可知他人好不好?」
「人自然是好的!不好我能嫁給她?」
「好人怎麼去唱戲?哎呦呦,一想起唱戲我就頭疼,你媽一定應承不了……」
「所以要你幫我呀!」
客房內,只亮著床頭一盞燈,挨著床邊,共享這盞燈橙黃色燈光的,是一張單人沙發。施密特坐在沙發上,為了不影響床上的病人,他嘴裡叼著一支不點火的菸斗,手上拿著筆記本,書寫今日的手術紀要。
他寫得太入神,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床上的病人,仿佛冬眠蟄伏土中的枯草,感受到了春風的號召。
眼睛眯成一條線看出去,看見對面坐著一位奮筆疾書的男人。
「子勤,是你嗎?」她說話的聲音,低弱地自己都聽不到。
男人卻聽到了,擱下紙筆,從沙發上起身,菸斗拿在手裡,躬下腰看著她。
子勤也老了,兩鬢都染上了銀霜,長得好像跟以前不一樣,眼睛是藍的,鼻子高的好像城牆。她費力地想了想,是了,死後的世界和活著的不一樣,人自然也長得不一樣了。
「歡迎回來,淑……婉。」施密特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消瘦的臉頰一陣發燙:「恭喜你,你獲得了重生!」
*能更則更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七爺
幼成回到興國路的家,已經夜間十點。大慶自八點開始等,見不到他矢志不歸。
傭人回去了,大慶開的門。經過這一日的風吹浪打,兩人滿是倦容,相照一面,只是無言。倒是梅花水仙這一類的鮮花,比他們精神一點,插在花瓶里這幾日,還在盛放,從門廳到客廳,給他們送上滿屋子的馥郁芬芳。
客廳茶几上,放著一疊高高的報紙,是大慶搜羅來的。幼成隨意翻看一張,即仰靠在沙發上,道:「這些都是垃圾,扔了吧。」
這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大慶還能說什麼,慌張了一天,奔忙了一天,到這個時候也該消停了。他重重地在幼成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呆滯著,不往幼成方向,盯著現在已經不需要生火黑洞洞的壁爐,聲音有些渺茫:「七爺,北平的冬天,比上海冷得多。那一年,我們被逐出王府,蜷縮在天橋下。連頭兜尾,已經十五年了,十五年的顛簸辛勞,就這樣功虧一簣了嗎?」
「七爺。」不再叫他老闆,因為這個身份他很快用不上。大慶是筋疲力盡地,無可奈何地,也是失望透頂地,他甚至不願意回頭瞧瞧他。瞧他做什麼?他是獻盡良言均不聽,終於落到這個下場。
「莫說那些寫出這些您稱之為垃圾的王八蛋記者,也莫說那些失去了理智的瘋子戲迷;七爺,單說我,今天一天,您可知我這雙手接了多少個電話?」
「婁伯勤,您知道嗎?您太太的大伯父,給我打過電話。開口就罵,罵得可難聽。說您是下九流戲子,癩蛤蟆吃了天鵝肉!他說他的侄女兒肯定是上了您的當,您是誘姦犯!還說您強奪他的家產!您是強盜!反正世間沒有比您更邪惡的人!他要去報官,也就是現在的警察。」
「他也就算了,他能翻出什麼花樣,不就是見錢眼開的鴉片鬼兒嗎?不過是訛我們一場。還有呢,那才是要命的。您聽好了,承接全國巡演的隆康公司聯繫人給我打電話,說大埠口北平、天津等地,消息靈通地很,電話已經找上他們,他說這樣下去,全國巡演的計劃要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