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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54:44 作者: 輕輕揚
    「我沒時間跟他見面。還是請你繼續出面,你再拿兩千大洋備身。不過有個條件,二月開始,我要住進去,以後我在上海的棲身之地就定在那裡。他們得給我留出上好的房間,這件事由他去說服虹影母親。事成之後,或許還可以考慮再拿出一千大洋作為他的口舌費用。」

    如此一來,房子是他的,女兒是他的,人也住在了同一屋檐下,他不僅是女婿,還是當家人,可當得是名正言順。

    大慶滿口應允,兩人又聊了聊陳家。根據倚清的傭人福珠提供的情報,少爺彥柏已經回家,病就這樣了,心灰意冷之下,買好火車票兩天之後動身回北平上學;小姐麗芬已提交休學申請,陳厚圃讓她在家修身養性;陳厚圃自己,目前住在醫院裡,至於下一步是否辭職離開上海,還沒有任何動靜。

    我不確定陳厚圃還能做些什麼,但我總覺得他會做些什麼,他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幼成撥弄著桌上的鎮紙沉吟。

    「也許是我多慮了。」幼成說,他把鎮紙放在檯燈下對著燈光玩賞,這是墨玉材質,長長的一條,綠色淤積過於濃重,看著像黑沉的夜,微弱的檯燈光線穿不透,只照出光滑的表面上疑似一縷琉璃的光。

    因他這麼說,大慶也默默地想了一陣,到底想不出還有什麼新花樣,於是說道:「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們都做過了,至少眼摸前看著,情況控制得很好。您也別多想了,這兩天已經忙起來了,後天您就赴南京義演,那是夫人的顏面,對我們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把夫人伺候好,總有我們迴旋的餘地,天塌下來也能頂出一條邊,不管怎樣我們都逃出生天去。」

    當晚幼成把地契拿給虹影看,並擇要說了原委,虹影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

    「我才知道我媽說的是對的,我們家,真的是一無所有……」

    她醒過神來,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傷心還是皆而有之,眼眶生生地紅了一圈。

    「我恨!好恨!他們憑什麼?拿走我父親的積蓄,奪走我家的房子,把我當個物件,賣完東家賣西家!憑什麼?就憑他是我父親的兄長?說什麼長者為大?我說他是婁家的敗家祖宗!混帳!簡直是強盜行徑!這樣地侮辱我們,糟踐我們,掠奪我們,害我們一貧如洗……」

    從沒見她如此生氣過,她若是性子暴躁的女人,大概要見一樣東西扔一樣以瀉心頭之恨。可是她畢竟是從小涵養慣了的,她只是急促地在房裡走動,拳頭捏的緊緊的,揮舞的幅度也不大,她憋屈著,兩隻拳頭擱在自己胸口上,他見了,心疼地不得了,把她抱在懷裡,說:「你別這樣,氣壞了是你自己的身體,與別人一點損害沒有。好在有驚無險,你沒上他們的當,房子現在也歸到了我名下,我的就是你的,你不是一無所有,你是我妻子,我有什麼你就有什麼!」

    第一百五十九章 濃霧

    幼成坐的一大早的火車從上海出發去南京,因為只是一出摺子,所以只帶了兩位配戲的龍套和一位琴師,也帶了大慶同行。

    一共訂了兩間包廂,龍套琴師大慶四人一間,幼成獨自一間,火車離開上海站,送行的人群成了月台上遠遠的一簇,遠遠的一簇中有一個婁虹影,他讓她不要送,她堅持要送。

    送也只能裝作不認得,不過以為是火車站的行人。

    「真想陪你去南京啊。」昨晚上她偎在他懷裡說。

    她沒有回去睡,對家裡說,母親快開刀了,她到醫院裡陪母親過一夜。

    他也想讓她一起去南京,雖然有各種的不可能,而且他知道,一旦帶她進入南京地界,夫人的人一定立刻發現她的行蹤。

    「你是哪一天開學?」

    「大後天,你在南京義演最後一天。」

    「我回到上海是中午,下午去學校接你放學,好不好?」

    昨晚上叫了老正興的菜進來,為了方便,早早把傭人打發了,就他們兩個人。她突發奇想說,在客廳外面的露天平台上用餐比較浪漫。起頭確實是浪漫的,正月十四的夜,月亮圓月光清亮。可是月升露起後,氣溫不知覺中降了下來。

    腳下添加了炭盆,饒是如此,穿著旗袍的她尤覺寒冷,到八點多的時候實在撐不下去了,哆哆嗦嗦地說:「我一定要進去了。」

    進到屋裡就著燈光發現她鼻子凍得像根胡蘿蔔。

    兩人相視而笑,他對她鼻子哈口熱氣,說:「 浪漫『凍』人,原來是這樣的。」

    「快別說了。」她像小狗似的縮鼻子,一頭扎進他懷裡:「好冷,冷死我了,你快讓我捂捂。」

    用他的臂膀,長衫,後來又抽出一條絨毯,把兩個人包裹起來,裹著裹著,變成了天昏地暗的痴痴纏纏。

    臥室里他故意不拉上窗簾,讓銀色的月光在她身上跳躍,她是少女纖長的身材,已具備了女人的敏感,手指掐入他的肩膀,他身上淅出了細汗。

    他讓她不要壓抑,不要拼命地控制情感,這深夜,沒有旁的,只有月光與他們作伴,她綿長地叫出一聲,亮晶晶地,是鑽石般透明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

    「會生孩子嗎?」她蔥管似的手指頭搭在他胸膛上:「我想和你生個孩子,幼成,你去外地了,還有孩子陪在我身邊。」

    她年紀輕輕地,也生出這樣安生度日的主意,可見心是定下來了,一步步往下走,人生是可預見的美麗。會的,總有一天會的,等塵埃落定吧,他說,將來是光明而絢爛的,只要他們在一起,大致差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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