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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54:44 作者: 輕輕揚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虹影重又低下頭,把蘋果皮剔除乾淨,一塊塊切到盤子上,道:「媽,您自己身體不好,倒反而來牽掛我?」

    不牽掛她又能牽掛誰?住進這醫院就是為了她。

    這樣想有失公允,淑婉立刻糾正自己,女兒脾氣是叛逆了些,孝心是充沛的,這樣地委屈自己,是為了揪住命懸一線的她。

    這命,依著她現在的感覺,像是被揪住了。

    虹影用牙籤簽一塊蘋果,送到淑婉面前。

    「媽,您的面色,這幾天是日益有改善了。」

    確實好轉,早上淑婉照鏡子,竟在臉上發現了久違的神采。

    「是有些管用。」淑婉小口咬著蘋果,嘴裡細密的甜:「這德國人魯莽歸魯莽,大概是有幾分手段的。從昨天下午開始,我這心口就鬆了起來;今天早上,要是不特意去想,竟不知道難受的地方在哪裡了。」

    說著臉上浮現笑影,這是多年未見的了,可見身體康健一點,思想也隨著活絡了起來。

    一部分是施密特的診療對症,一部分也是因為離開了婁家這個是非之地,在醫院裡無人打擾,生活到底是單純的,虹影這樣想著,耐心地把蘋果一塊一塊遞上去:「媽,我就說您這病能治好,不是說謝全安不好,各種方法都得試試看,您說對嗎?您先前只是不信我。」

    「還不是姑爺。」李媽呵呵笑:「若不是他一力安排,我們哪裡請得到這樣的名醫……」

    是姑爺,那位真正的姑爺,幕後斡旋地很妥當,他當真神通廣大,中西黑白路路通,人長得又是那樣地漂亮,唯一的缺點就是男女之事太熱衷,晚上折騰地她睡不成覺,哎,她也是浪蕩,冷不防怎麼想到了那地方,陽光透過病房玻璃窗,灑進她的心房。

    「他對你好嗎?」淑婉在問她。

    「誰?」她惶然。

    還能有誰?淑婉睜著眼睛看,李媽停下忙碌的腳步。哦,是那一個!她抬起頭來瞧窗外,今天其實是個陰天,濃雲壓到了電線桿。

    「沒什麼好說的,就這樣。」

    婚是要退的,不過不是現在,你放心,他們目前應該不敢怎麼樣,等你母親康健些,禁得起搓磨了,我想辦法說服她。

    *還有一天就過年了,看文的人大概少點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事

    「什麼就這樣?你這是什麼態度?他好歹是你半個夫婿了。」

    虹影愣了會兒,才意識到母親的話題還逗留在她想一想就起一身雞皮疙瘩的人身上。

    「人家是不錯的,為我找了這麼好的醫生,我看他和那德國醫生聊天,英文說的頭頭是道。社會到底不同了,我們......唉!」她嘆起氣來,這一次被強拉到醫院住了幾天,她才發現這是一個天翻地覆的世界,婁家老少包括她自己,臉上蒙著歷史的灰塵一般。

    「虹影,這是你的福氣,日子到底是要往前過的,ʟᴇxɪ當前的社會,這樣的年輕人才吃香,能幹,精明,有見識……」

    李媽出門倒垃圾打熱水去了,這間單人病房裡,淑婉坐在白色病床上,虹影看著她母親徐徐蠕動的嘴唇,腦袋嗡嗡作響。

    一直在說,不停地說,不緊不慢地,像是把刀子,有節奏地捅一下、捅一下。

    「媽,你還想吃些什麼?我去外面買。」

    見她起身拿了大衣,淑婉住了嘴,沉默地看著她。

    「我並不想吃什麼,你坐下。」

    虹影把大衣放回衣架,嘴裡發澀,想喝水,拿起水杯找熱水壺,想起李媽剛拿出去打熱水去了。

    淑婉一直打量著,待她重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問道:「虹兒,你有事?」

    她豈止有事,如果有選擇,要麼讓母親閉嘴,要麼遠離這病房。可這不是她母親的問題,虹影抬頭瞧見母親審慎而關切的目光,她現在的樣子,生命的活力像枯樹逢春,有發芽的跡象,神態很安詳,情緒看上去比自己還穩定一點,虹影猶豫了,心想,趁她狀態不錯,試著把她和幼成的事說出來,看看效果會怎樣.......

    「有事的......」

    淑婉原是坐著的,這會兒靠下去,病床搖高了托起病人的背,她擁著白色被子,斜靠在白色枕頭上。

    「無非是……」虹影與母親對視著,淑婉眼裡的一點亮明明暗暗,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麼瘦,像豎在施密特辦公室里的骷髏架一樣。

    虹影無措地很,低下頭去,為了讓病人得到良好的休息,病房鋪了極厚的地毯,虹影的皮鞋在地下蹭,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無非是您的病!」虹影拾起落到床邊的被單,塞進毯子裡,再望母親時,神情回到了往常,鬱鬱寡歡,無奈而且悲涼。

    「媽,我早上進病房之前找施密特醫生聊了聊。他說,雖然您現在的病情控制住了,原先的診療計劃沒有變,小手術還是要做的,可以在這家醫院做,他親自動刀,時間上……」

    「虹兒。」淑婉叫住她:「我問你,我在這兒住一天,費用是多少?」

    「兩百,怎麼了?」

    「是銀元嗎?」

    「是銀元。」

    「錢從哪裡來?這住院費。是陳彥柏墊付的?」

    陳彥柏!

    虹影再不言語,往窗外看去。

    是陰天,濃雲壓著電線桿,樹枝是禿的,起了風,枝條顫顫巍巍,一隻麻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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